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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年前回国以后,他也没有一个固定职业,无所事事地游荡。几年前,朋友盖房子的时候,他一半是出于兴趣为他搞过设计,意想不到竟获得好评。渐渐地有人赏识他这方面才能,他本人也来了劲,在西银座的一座大楼的一角开了一个事务所,眼看着要成为专业建筑师了。但是,御牧实的设计洋溢着西洋近代建筑趣味,豪华铺张,造价昂贵,加上受卢沟桥事变的影响,渐渐地订单锐减了。因为业务实在太冷清,开办不到两年,不得已事务所又关了,现在他又赋闲了。
“大致是有这么些个经历的人。他最近在寻找配偶,主要是周围的人为他担心,说是一定得让御牧成个家。听说他今年虽然四十五岁了,可是在外国生活多年,习惯了那种无拘无束的独身生活,回国后也不想组织家庭。直到今天,别说是太太,连个类似太太的人也没有。当然,他在西洋也许有过什么风流韵事,回国以后好像也常到新桥、赤坂一带冶游,过了一阵放荡的生活。而这也是到去年为止的事,现在好像没有寻花问柳的经济能力了。
“他年轻时从子爵父亲那里分到一笔财产,靠这笔钱过了半生的放浪生活。他是个只知道花钱不知道攒钱的人,所以那笔钱已经挥霍殆尽了。因此,他想要当个建筑师,尽管晚了一点,毕竟有借以自立谋生的意图。如果不是受时局的影响,或许会顺利的发展下去,眼下却不幸遭受了挫折。
“不过,他属于名门子弟常见的类型,交际娴熟,谈吐风趣,兴趣广泛,以艺术家自居,生性是个乐天派。他本人从来不为这些事苦恼。这次想让他成亲,也是周围的人见他过于无牵无挂而为他忧虑,不能听任他这样下去,要设法让他成个家,才提起了这事。”
据井谷说,她认识御牧还是她女儿光代介绍的。光代去年从目白的日本女子大学毕业后,当上了《女性日本》杂志的记者。御牧深受该社社长国岛权藏的器重。国岛曾请御牧为他设计位于赤坂南町的住宅,非常合意,因此御牧也经常出入国岛家,国岛夫人也很欣赏他。
御牧经营建筑事务所的时期,《女性日本》杂志社也在西银座附近,他几乎每天都来杂志社,和所有社员都混熟了。和井谷的女儿关系特别亲密,开口闭口称“小光、小光”的。井谷的女儿也颇得社长夫妇欢心,把她看成自家人一样。由于这种关系,有一次井谷到东京去的时候,叫女儿领着去社长家请安,正赶上御牧也在场。因为他初次见面就说些笑话逗得人直乐,所以井谷很快就跟他混熟了。毕竟井谷去东京并无他事,只是女儿受到国岛社长青睐,从去年起井谷三次进京去国岛私邸问候,有两次遇见了御牧。据光代说,社长夫妇喜爱赌博,经常通宵达旦地玩纸牌、打桥牌和搓麻将,总是拉着御牧和光代作陪。
井谷说:“这话由做母亲的口里说出来未免可笑……”接着她说,“我女儿性格洒脱,年纪轻轻的却很有点博弈才能,再加上既好胜又有耐性,哪怕一两晚不睡,白天照样到社里上班,比别人要活跃得多,也许这正是社长夫妇疼爱她的原因吧。”
这次井谷为了准备出国,又到东京去了两三次,请国岛帮忙办理旅行护照和其他事情,因此又有机会和御牧见了几次面。而且最近在国岛家里,每每遇上人们围着他大谈“要让御牧君娶妻”之类的话。因为国岛夫妇是最热心的首倡者,而且国岛还认识御牧的父亲子爵。只要御牧有意与合适的对象结婚,他愿意去说服他父亲,多少再给他一些钱,以便新婚夫妇建立一个家庭,维持眼下的生计。国岛也抓住偶然在场的井谷问:“有没有理想的对象?如果有的话,请您一定介绍。”
井谷一口气说到这里,又看了一下手表说:“没时间了,我加紧说吧。”接着又说起来:
“我听他这一说,立即想到了这确实是一门最适合莳冈小姐的姻缘。但是,遗憾的是时机不好,只要我能待在日本的话,我会当场应承下来说有一位很好的小姐,我一定介绍给他,早早地来牵线搭桥。可是,无论怎么说,我出国的日期近在眼前了,真是没法,所以,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回神户后,我也老惦记着这事儿,总觉得好姻缘错过了太可惜,难道就没有办法可想了吗?
“因此,我再说点有关御牧的情况,供你们参考。刚才我讲了他年龄四十五岁,比你家先生小一两岁。相貌像长期住在西洋的人常有的那样,已经秃顶了,肤色较黑,谈不上是美男子。但长相很气派,看得出他毕竟是上层人家出身。他体格健壮,毋宁说是属于富态型。他经常夸口说,从没得过什么大病,无论怎样劳累也挺得下去,真有个健康的体魄。
“其次,最要紧的是资产。在他学生时代分家时,分得十几万元,但现在可说已经所剩无几了。听说后来又向子爵父亲央求过几次,有一两次要到了一些,当然,这些钱也花光了。无奈他一有钱就大手大脚,挥金如土,一夜之间变得一贫如洗。因此,连他父亲也说无论给那家伙多少钱也无济于事,在金钱上颇无信用。国岛也说:‘他已经四十五岁了,还过着游手好闲的光棍生活,这太不应该了。就这个样子,父亲以及社会上不相信他,也是理所当然的。所以,首先得成个家,就算是收入不多,做个工薪族或者什么也好,必须靠自己劳动得到一定的收入。这样的话,子爵也就放了心,也许多少会给他一些钱。不过,因为他已经不止一次找父亲要钱了,所以这次他父亲真能“多少给一些”就行了,用不着给太多。依我看,要让御牧设计一栋别致、考究的住宅,确实能够发挥他的天分,他将来一定能成为一个出色的住宅建筑师,我也打算竭尽绵薄之力来支援他。只是现在时机不好,生活有些困难,但这只是一时的事,绝对不要悲观。我准备去劝说子爵,让他答应三条,一是负担结婚费用,二是给新婚夫妇购买一所住房,三是补助婚后两三年的生活费,估计会成功的。’
“大致就是这些情况,也许你们多少有些不满意的地方,但是不管怎么说他是初婚,虽说是庶出,但他是继承了藤原氏血统的名门子弟,亲属也都是些知名人士,没有需要他扶养的拖累。我还忘了说了,他的生母、即子爵的侧室,据说生下他以后不久就去世了,他对母亲像是毫无记忆了。他兴趣广泛,通晓法国和美国的语言及其风俗习惯,无论怎样说,御牧的这些长处,我想全都符合府上的条件,你们看怎么样呢?我和他交往还浅,府上最好是去仔细调查一番。不过,就我和他的这几次交往来看,他的确是个待人温和、和蔼可亲的人,想不出他有什么显著的缺点。只是听说他是个非比寻常的酒豪,我也见过他几次喝得很开心的样子,不过,喝醉了的时候,变得更加有趣,尽逗人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