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大象的遗骨(第2/3页)
午饭过后,翰文取出三脚架,架好摄像机,请道格讲讲他这些年对大象进行的研究,并现场演示一下如何追踪大象迁徙信号。
“跟人类有很多相似之处的动物非常稀少,大象是其中一种。”道格站在电视机前,像站在牛津大学的讲台上一样娓娓开讲。
道格说,大象是除狗以外无须训练就能理解人类手势的唯一动物。大象跟人、猿类和海豚一样具有自我意识,能从镜子中认出自己。大象能听懂其他语言,如人类的声音和手势。大象具有同情心,会使用象鼻轻抚处于困境的同伴,并发出柔和叫声。母象同人类母亲一样爱护自己的孩子,会认真看护小象,有时会对它们大声吼叫,就像人类母亲一样训斥孩子。它们非常警惕小象的安全,总是让小象走在自己腿部或者象鼻附近。大象能够感知死亡概念,会停留在同伴尸体旁边,用象鼻嗅闻、触摸和爱抚,还会卷来树枝盖住尸体。小象如果死了,母象会在尸体旁守候好几天,之后缓慢行走在象群最后面,很长时间不怎么进食。
“英语中有句谚语叫大象从不忘记,是说大象特别聪明,拥有超强的智力和长久的记忆力。它们能够从父母主要是母象那里学习知识,长时间地储存在大脑之中,并一代一代地传下去。虽然没有像人类一样进化成能够使用工具的物种,大象也进化出了远超其他动物的工作记忆能力。大象整个族群的移动、寻找食物和社会活动都同人类一样复杂。大象拥有识别彼此的能力,能够认出家族里的所有成员,甚至记住好几十年前养育或伤害过它的人,而其他动物则识别不出混进来的异类。年纪大的母象还能在干旱时回忆起几十年前通往有食物和水的地区的路线。”
基于三四十年的观察和记录,道格建立了一套研究和跟踪大象的方法。“就像我们人类一样,每一头大象的长相都是独一无二的。大象的耳朵很大,每一头大象耳朵上的小洞、图案、花纹都不相同。通过看耳朵,我们几乎可以分辨每一头大象,就像对自己亲人一般熟悉。我们会为经常遇到的大象取一个人类的名字。有的名字来源于非洲当地的人名,有的来自神话故事,还有一头大象的名字叫明,因为你们中国的篮球明星姚明曾经来这里参加保护大象的宣传活动。”
道格指着电视上一个小点说:“这就是明。我们在它身上装了GPS项圈,用无线电追踪它,发现它从桑布鲁去到马赛马拉,现在又到了坦桑尼亚的塞伦盖蒂。也许某一天,它会回到这里,还会组建它自己的家庭。”
道格示意雪颢移动电脑上的地图。他指着电视屏幕上桑布鲁地区几十个密集的小点说:“这其中就有阿沙卡家族,它们在往北几十公里的地方。我们今天做些准备,明天一早出发去寻找它们。”
道格让纳姆朱打开一张图表,挂在电视机旁的墙上。图表已经发黄,最上面有一行手书英文“Satao’s Family Tree”(萨陶的家族树)。从上到下用手书英文标着不同的名字,旁边贴着大象的照片。
“萨陶是我在肯尼亚三十多年里不间断跟踪研究的大象之一。它的父亲据说体型比萨陶还要大,象牙更长。”道格指着图表最下面的一张手绘大象图说,“但我没有见过它,没有它的照片。据当地人说它是从刚果河边的森林长途迁徙而来的。”
道格的手指从上往下移至一张发黄的照片上,“这是萨陶,我在察沃国家公园第一次看见它时,它大约二十多岁,牙已经超过1.5米了,正和一头母象生活在一起。”道格指着萨陶左边的一张大象照片说,“我将它们命名为萨陶和贝拉。萨陶在当地语中是勇士的意思,贝拉是我在牛津大学读书时班上一位法国女孩的名字。”贝拉一定是位让道格心驰神往的美女,翰文心想。
“萨陶和贝拉生育了好几位子女,其中的苏古塔家族目前在乞力马扎罗山下的安博赛利国家公园生活,阿沙卡家族搬到了我们这里。走得最远的是公象卡莫克,已经穿过坦桑尼亚和赞比亚,快到津巴布韦了,也许它想去找长寿的穆加贝总统讨教怎样才能活得更长久。”道格指着萨陶上方的一排照片说。
“奥莉是谁?”翰文看见萨陶右边还有一张照片,写着Oli,便问道格。
“奥莉是萨陶的第二任妻子,比它年轻二十多岁。”
雪颢插话说:“就是我们在大象孤儿院见过的江波的妈妈。”
“你已去过大象孤儿院?那你对萨陶家族并不陌生了。”道格说,“很不幸的是,萨陶的两任妻子都不是自然死亡,而是死于盗猎分子之手。贝拉十多年前为了保护象群迎头冲向盗猎分子被乱枪扫射而死。也许这是苏古塔和阿沙卡要带领各自家族一南一北分头迁徙的原因。”
“拥有非洲第一长象牙的萨陶岂不是时时刻刻都处于危险之中?”翰文问。
“同跟整家人生活在一起的母象相比,四处游荡的公象更为安全。不过,我们得再次想办法给萨陶戴上GPS项圈了。”道格说,“贝拉被杀之后,萨陶独自在草原上生活,脾气变得非常暴躁,即使是野生动物保护组织的人也很难接近,我们试了很多次,都没法给它戴上GPS项圈。直到几年前遇到奥莉,有了新的爱情,萨陶才稍微正常一点。可是,它们刚有了小象江波,奥莉又被盗猎分子杀死了。你可以想象萨陶的内心该有多么的愤怒。”翰文看见奥莉上方有张小象的照片,写着Jambo。
“我们去给它戴GPS项圈也得小心点,别被它误伤了。”雪颢说。
“不得已,我们可能要用加大剂量的麻醉枪,然后在它身边扎帐篷,等它完全苏醒才离开。”纳姆朱说。
“这是我最不愿做的,麻醉剂会损伤它们的大脑。”道格手指移至最下边的一排照片,说,“这三名小象是萨陶的孙子和孙女,阿沙卡来到桑布鲁之后生下的。阿沙卡最近刚生了一只小象,我还没见过,咱们明天去给它拍出生照、起名字吧。”
雪颢在电脑上移动鼠标,很多大象的照片在电视机上显现,“我们用电脑存储了很多阿沙卡家族成员的照片,还有它们的视频,都可以拷给你制作纪录片,当然你得标注资料来源,在片尾特别鸣谢道格博士。”
“那是自然,还有你,中国在非洲野生动物保护第一人。”手工制作的大象家族图体现了道格对大象的热爱,于是翰文问道格:“在野外跟踪大象这么多年,你交到了很多大象朋友吧?”他想起了大卫和达芙妮的故事,多年以后,当年养育的小象还带着一家人回来探望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