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地下室(第4/4页)

我爬上床,戴上耳机,开始放鲍勃·马利的一首歌。我伸手抽了一本哈里的日记本——我都塞在枕头下面的,开始读。

1901年11月12日

十一月很快来临,准备回城过冬的工作正在进行中;白天变得太短,雨水太多,不适合伐木,是时候停止采收了,要一直等到明年的三月。满身污垢的长胡子男人们两眼放空地走过营地。他们准备动身去找其他的活儿干——去锯木厂、去捕鱼,或者当码头搬运工——但没有哪个人真的想离开;调整适应另一种生活很困难。他们预料到手上不再握着斧头时会产生的空虚感,会向往松木树汁和木头燃烧的气味,渴望熏制的厚培根、玉米饼和有渣的焦咖啡。

“你整个冬天要做什么?”一个深夜,本问我,我感觉心头一刺。并非因为我以为他会为我制订计划,而是因为,我自己都没想过为自己制订计划。我一直满足于和本在一起,对我们的相处方式很满足,从没想过它会结束。

“我不知道,”我说,“你要做什么?”

“噢,我得再回西雅图一趟,去讨好我的父亲,参加那些我应该参加的社交活动,做个好儿子。”

“当然。”我说。

“我想知道,”本沉思着说,“一个人要不要对他父亲的罪孽负责?”

我什么也没说,只和本一同思考,我们凝视着火坑里噼啪作响的火焰。

“梭罗说,铁轨上卧的枕木都是男人的尸体,”本继续说,“火车是由那些建造它的破碎灵魂承载的。我父亲提供了我们这片伟大土地上所有铁路的尸体和灵魂。那真是一笔毁灭性的账。”

本喜欢这样挑战我:给我一项阅读任务,然后用各种概念来考验我的流利程度。

“但梭罗也承认,那些为工作放弃自由的人,自己都是乐意的。”我抗议道。

“因为他们别无选择,”本大喊道,开始加入辩论,“我们可以说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感觉合情合理,但没有选项的选择只是一个花招,是魔术师一个人在玩封杀,你以为你有自由意志,但你的命运早就被决定了:魔术师早就知道你会选哪张牌!”

“所以剥削就是你父亲的过错?”我问。

“对人文精神的漠视是他的过错,”本说,“对宇宙精神的漠视。有时我都好奇,我被带到这里来是不是为了替我父亲赎罪的。还是说,我被带到这里来,是为了给他提供救赎。或许要通过我,他才能看到迄今为止一直在逃避的真相。”

“如果有人能完成这个任务,”我说,“我敢肯定那个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