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隔墙争吵(第2/2页)

“你是个婊子。”父亲尖锐地说。

“我吗?”瑟瑞娜说,她的声音愉快而勉强,“我是个婊子?这辈子从没有人这么跟你说过话,只有我是那个真诚相告的人吧?你确定我是恶人吗,或者,我才是那个对你有所期望的人,那个看到你的潜能、想让你去实现的人,那个真正爱着你、爱得足够强烈、能告诉你逆耳忠言的人?迄今为止你一直在挥霍生命,琼斯哥哥,我不能再容忍下去了。我不会让你再沉湎于你可怜的哑剧里。重新振作起来,哥哥!我不是什么婊子,我是你的救星。”

一阵沉默,冗长死寂。接着是三步快步,在为什么东西扭打。

“把他妈的破酒瓶收起来,”瑟瑞娜厉声说,橱柜门猛地砸上,“你和你父亲一样是他妈的醉鬼。这是懦夫的出路,你当然是个懦夫。打起精神来,亲爱的。别再缩在墙角里了。是时候挺身而出,为你的行为负责了。你躲不开你做过的事。你可以比田径队里的其他男孩跑得都快,更强壮。你可以感觉到自信。但你跑不过你自己,对吧?所以你才回家来,回里德尔大宅。因为只要停止奔跑,你就得面对你自己。你知道你做过什么。”

我听到一记耳光。一记用力的耳光——打在脸上。接着是一声惊讶的喘息,身体颓然倒地。那一定是瑟瑞娜,因为过了片刻,我听到沉重的脚步声穿过房间,从我藏身的门前经过。那是父亲。脚步停下,然后继续走过门厅,出了前门。几分钟后,我听到碎石的飞溅声,租来的车从里德尔大宅绝尘而去。

等父亲终于离开后,我把门稍微打开一英寸往外张望。瑟瑞娜在地板上哭成了泪人,啜泣着,用手捂着脸。她穿了一条漂亮的裙子,米黄色的底,淡绿色和粉色的印花。春天的颜色。她红褐色的头发。她的眼泪。尽管我考虑再三,还是无法自已。我走向她,蹲在她上方,用手臂环抱她的肩膀,感觉她哭着倒进我的怀里。

我们像那样待了一分钟或是更久。瑟瑞娜温暖、颤抖的身体紧贴着我,让我感觉很尴尬。她的啜泣声慢慢停了下来。我走去水槽倒了一杯水,拿给她喝。她放松地坐着,把头发从脸上拨开,喝了。

“你一直在听。”她后悔地笑着说,大声地吸气。

“爸爸为什么打你?”

“我按到了一块还很敏感的瘀青。那是我抓住的一次机会。是我自愿的,我接受我行为的后果。”

我看到掌印在她脸上留下的猩红色印记。我走向冰箱,往茶巾里包了几块冰,给她拿过去。她允许我把冰贴在她的脸颊上。

“你按到了什么瘀青?”我问,“他为什么那么生气?”

“有些东西是兄妹之间的隐私,最好保密。”

“比如什么?”

她温柔地对我微笑。我在她如此脆弱的时候与她亲近,感觉很奇怪。我搂着她,因为她仍在崩溃的原地,没挪动过。我抱着她,让她的脸靠在我的肩上,我用冰给她敷脸,她困倦地抬头看了看我,伸出一只手抚摸我的脸。

“在另一个宇宙里,我们本可以成为好朋友,”她说,“你和我会非常亲密。但恐怕我们被困在这个宇宙了。”

“我希望你能告诉我。”

“不该由我来讲。”

我们像那样待了有一阵子,直到冰块都融化了,水从她的脸颊滴落下来。然后我扶她起来,陪她走过走廊,来到她的房间。她在门槛处拦住了我,没让我进去。

“你有他的一部分,”她说,“所以你才这么聪明。但你也有你母亲的一部分,所以你才能在这个家里存活下去。我们所有人当中,你能幸免。”

她靠过来亲吻我的额头,轻柔而深情,我感觉自己的灵魂为之一颤,瑟瑞娜和我非常相像,如她所说。但我们也完全不同。

“‘睡觉,偶尔做做梦’(1),”她说,笑我没有反应,“你没有翻白眼,意味着你不知道出处。你还是个孩子,有很多要学。我知道你会学的,然后你会成为一个男人。晚安,我的侄儿,谢谢你的同理心。这对我而言比你想象的还要重要。”

她关上了门。



(1)出自《哈姆雷特》第三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