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闹鬼(第2/5页)

“你在房里看到的人正在把西雅图塑造成符合他们愿景的样子。对他们来说,城市就在那里,像是一堆湿黏土,他们把手伸进去,都深及手肘了。你听到他们的一些谈话了吗?你一定偷听了。我敢肯定他们谈到了重新按级分类的计划。那总是争议的源头。让我们砍掉树木,夷平山丘,把这称为进步吧!很可能还谈到了自来水管道和下水道,好把他们的屎尿输送进海峡。对海堤和填海优点的训话。而摩尔,在大恐慌之后,他为从大卫·丹尼(1)身上敲出来一座酒店的空壳而沾沾自喜;丹尼值得过更好的生活,就凭他为这座城镇做的事情。我听他们讨论过一千遍了:只能算是冗长乏味。但我想你跟我有同感,因为你离开他们,到外面来和我一起了。要一杯白兰地吗?我会立刻叫人拿一杯来。你看起来好像需要一点烈酒。我的杯子恐怕空了,不然我会给你的。”

我被本的絮絮念弄得心慌,我肯定自己看起来也很慌。

“我是在做梦,对吧?”我又问一遍,“你在这里是因为我睡觉之前吃了一块香肠比萨?”

本耐心地对我微笑,把他的杯子搁在喷泉的边缘。

“我看起来像是消化不良的产物吗,崔佛?”

“但你不是真的。”

“我不是实体的。”

“我不理解……”

“我认为你其实理解。崔佛,因为到目前为止,你似乎理解了每一件事。你看到了征兆,读到了线索,然而你在挣扎。”

“或许我没有生活经验来理解。”我说。

本大笑,用手臂搂住我的肩,领着我离开喷泉。

“你喜欢掌握叙事权,不是吗?”他说,“这是一种有趣的人格特质。你喜欢把自己想成一个观察者,但你又渴望深入地参与,不是吗?”

“那你是怎么做到的呢?这样出现,也让房子里的其他人出现?如果你能做到,为什么不早一点那么做呢?”

“那样你就会更快地相信吗?不。你会跑掉,藏到床下。或许你早就疯了。或许你会服药让自己昏迷不醒。你会落入窠臼——疯子和嗑药的人看得到你看见的东西,‘正常’人看不到。不对吗?”

“我猜是吧。”我耸耸肩答道,我们沿着小径继续走。

“你猜是吧?”

“我知道。嗯,我知道。”

“所以嘛,我得等到你准备好才行。”

我停下来,看着本。

“我把你的房子拱手让出去了,”我说,“对不起。”

“是我把你置于艰难处境的,”他说,“就像很久以前,我对我父亲做的那样。我把他置于那种位置是不公平的。他被双重束缚住,感觉对我和我弟弟负有同等的义务。还有对我弟弟的后人。我父亲做了他认为最好的事。为了满足自相矛盾的承诺,他设计了一套计划,这段历史你已经知道。”

“瑟瑞娜告诉我了。”

“她告诉你的事,有真实的,也有不真实的。”他说,“我父亲对亚伯拉罕非常慷慨,而亚伯拉罕对他继承的遗产,既不感激,也没头脑。没错,伊莱哲捐赠了大多数财产,但他并没有瑟瑞娜想让你相信的那样,抛弃后人。不过,当你可以自己去了解时,为什么要从我这里道听途说呢?”

他递给我一封信,我在手里把它翻过来。收信人为:我未来的继承人。我打开它,但他阻止了我。

“不是现在。”他说。

我尊重他的要求,于是叠好信,把它塞进口袋。

“我以为你会是那个人,”本说,我们沿着小径走得更远,“或许你不是。不管怎样,我会看着这件事进行到底。”

“我不理解。你是选择留在这里的呢,还是被困住了?”

“好问题,”他大笑一声答道,“或许我是选择被困在这里的。因为我们所有人都在选择自己的命运,不管我们承认与否。你明白吗?”

“我想我明白。”

“这跟我们如何作为没有多大关系,而是我们如何评价自己的行为。我要为哈里的死负责——”

“但那是一场意外。至少我看到的是。”

“但我看到的不是,”他说,“我看的方式不同。除非我能赦免自己,否则我无法前进——我不能前进。当这片地方回归莽林时,那便意味着我赦免自己了。”

“然后你和哈里就能一起回来探望了?”

本很快地瞥了我一眼,再次微笑,但这次他的眼角里带有哀伤。

“你一直在读他的日志,”他说,“你很了解他。希望有一天,你对某个人也能感觉到我仍对哈里感觉到的爱意,永恒的爱意。”

“我让塞缪尔爷爷在一张纸上签了他的名字,”我说,“因为那个,你会继续被困在这里几百年。我太蠢了。等这块地方再次成为一片森林时,都到世界末日了。”

“哈里会等我的,他理解的。他天生就会爬树——他和我爬过这个世界上最高的一些树,高得不能再高的一些树——爬树跟到达某地无关,而是关于待在某地。如果我们安心于这一想法,那我猜,我们就拥有了世上所有的时间,不是吗?”

我们继续往山上走。

“或许还不算太晚,”我心怀希望地说,“或许我仍能做到,仍能释放你。”

“你能吗?”

“我觉得能。但如果办成,我需要一个交换条件。”

本开怀大笑:“你的交换条件是什么呢,我的曾侄孙?”

“我想要真相,”我坚定地说,尽管有一点动摇,因为有时真相这一想法让我害怕,“我想要全部的真相。你给我看过太多东西,我知道你能做到。我父亲回到这儿是来看伊泽贝尔的。他能看到她吗?他为什么这么想看到她?还有,为什么塞缪尔爷爷要把他送走?”

本叹了口气。他自言自语,用手指列举了几件事情。或许是我请求的信息?我不知道。但很快,他面向我。

“我以前相信塞缪尔是那个人,”他说,“可他避开了我。然后我相信会是你父亲,但他太爱伊泽贝尔,看不到别的东西。然后我相信会是你,但你听了瑟瑞娜的话。你相信她,而她操纵了你。你知道的,不是吗?”

我确实感觉被操纵了,于是点点头。

“钱解决不了你的问题,崔佛。如果你对它有期待,你会失望的。”

“你讲话的口气像我母亲。”

他哈哈大笑。

“你母亲理解某些事情,但她不能理解一切。她不理解你我了解的东西,对吗?那需要一定程度的相信。”

“我怎么样才能让她相信?”

“那个问题没有答案,”他答道,“至少对不信的人没有。相信得发自内心,而不是来自外在。如果相信是被传统强加在你身上的,就永远没有真正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