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和暴风雨(第5/11页)

繁荣也好,在火灾废墟上重建起来的城市也好,国政每天数的纸币也好,这些东西全都是幻觉。国政感觉自己像是被人下了一道通牒。

“我的手可以做出好看的簪子——花、鸟、鱼、星星和植物。但我还是感到很空虚。像一块漆黑的木炭一样躺在地上的老妈和在她怀里死去的弟弟妹妹,始终浮现在我眼前。在那么多死者面前,我的簪子就是个屁。只是个徒有其表、可有可无的东西。”

“我没有这么想过。”国政激动地说。

他不知道自己比谁都亲、都要重视的好友有过这样的想法。他还自视甚高,一直只看着未来,他为这样的自己感到羞耻。

“我没有这么想哦,源。”

“再这样下去,我会疯掉吧。我想有个家庭。想要跟正正经经的、开朗的、有意思的女人一起活下去。”

“会用手帕遮脸,还有‘接吻信仰’的女人真的好吗?”

“没关系。有点怪也没关系。”源二郎微微笑了笑,“我爱上她了。”

那个时候,国政一直觉得源二郎爱上花枝这件事很可疑,是真心爱上,还是只是在源二郎情绪低落的这个点,正好遇上了花枝。

不过,婚后源二郎的爱根本不容置疑。两人在一起度过的时间越长,源二郎和花枝就爱得越深。他们总是看着对方笑,偶尔拌拌嘴,看向对方的眼神里写着诚实。

碍于源二郎的满腔热情,国政也卷进了这场私奔——“抢夺花枝作战”中。

小学正值暑假。他们猜想,花枝在父母的监视下,应该比平时更难出门。该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跟花枝取得联系呢?国政和源二郎商量到最后,决定伪造一个手帕。

花枝有好几款遮脸用的手帕,边角上都绣着文字“H”。源二郎从附近的店里买来手帕,充分发挥自己灵活的手上功夫,凭借自己的记忆来绣字。他买的是条蓝底白条纹的手帕。

“花枝应该有条跟这差不多的手帕。”

国政拿着准备好的手帕,坐着源二郎开的船横渡了荒川。然后一个人爬上堤坝,走在堀切正午的太阳之下。

在源二郎告诉他的地方,盖着一栋复式楼房。院子里种着树形姣好的松树,秋田犬小绿和一只大型犬威严地守着门口。

“有人吗?”国政在门外喊道,“有——人——吗?”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一个中年女性伸出头来。应该是花枝的母亲吧。“来了。您是哪位?”

国政有点失望。如果出来的是花枝,就可以不靠手绢直接传话了。要是她妈,就没办法了。不,还是有的。不过机会只有一次。就是料到可能会有这种情况,他才提前准备好手帕的。

国政鼓起勇气,尽全力挤出看上去讨人喜的笑容。

“刚刚我在这前面捡到一条手帕,问路过的小学生有没有什么线索,他们跟我说可能是令千金的东西。”

“哎呀,劳您费心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她门也没锁,趿着草鞋走到大门口。

大门是格子推拉式的。小绿像是要保护她一样,盯着国政叫个不停。国政下了决心。

她推开大门,对国政鞠了个躬。国政把手帕递给她。

“是吗?是令千金的东西没错吗?”

她摊开手帕,确认起刺绣。国政趁机蹲了下来,装着用自己的手帕擦鞋子上的灰,又趁她不注意,把手伸到小绿面前。

一开始就启动战斗模式的小绿这下受了惊,条件反射地咬上来,正好咬到拇指和食指中间柔软的虎口。国政因为这超乎意料的痛,“哇——”的一声叫了出来。他心想,我的手不会被咬断吧。

“哎哟,不好了!小绿,这样不行,快放开!”

多亏她当下立断,拍着小绿的头把它赶走,国政的手才只是被咬出两个坑。但是,血却像喷泉一样不断涌出。国政痛到快麻木了。

她急忙用刚才那条手帕帮国政止血。“这可怎么办,真的是对不起啊。”

“不,不要紧。应该是因为我突然动了一下,吓到狗了吧。”

“总之先进来吧,我帮您包扎。”她感到非常过意不去,要带国政进门。

第一关卡顺利突破。

可怜的小绿躲在玄关旁的小屋里,十分沮丧。托源二郎的福,小绿和国政都受了不少罪。

“妈,出什么事了?”

看到走下台阶的花枝,国政这才恍然大悟。清新秀美的长相,加上生性开朗的性格,果然是源二郎会喜欢的类型。

“小绿刚刚咬了这位先生。你赶紧把急救箱拿过来,再叫外科的村田医生过来下。”

如果花枝中途离开,事情就不好办了。国政急了。“不用不用,只要消个毒就好了。之后我会让一直帮我看病的医生帮我看一下的。”

虽然这出血量不是消个毒就能完事的,但谁叫这是关系发小能不能结婚的紧要关头呢。国政忍着疼痛,任花枝母亲帮自己涂消毒药。

“您脸色不太好啊。请喝茶。”花枝端来凉好的绿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见血的缘故,国政的头一阵一阵犯晕。他没有推辞,喝了口茶,然后歇了一会儿。

“哎呀,眼镜不见了。”国政发挥起自己所有的演技,其实他本来也不戴眼镜,“不好意思,可能是掉在屋外了,能麻烦您帮我看下吗?”

原本花枝的母亲就是个好脾气的人,听到国政的请求,立马飞一般走向玄关。

哎呀呀,第二关卡也顺利突破。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花枝。”

听到国政喊她,刚刚还恭候在一边的花枝一下子戒备了起来。

“不要怕,我是堀源二郎的朋友,我叫有田国政。”

“堀的……”转眼间,眼泪就开始在花枝眼里打转,“源过得还好吗?我爸说了些难听的话,还把他赶走了,在那之后我们就没见过了……”

“他过得很好。”得赶在花枝母亲回来前。于是国政加快了语速,“源二郎想跟你结婚。你要是有这个觉悟,十五号那天凌晨一点就一个人来荒川堤坝。”

“我知道了。”花枝立马答道。

国政反而畏缩了起来。“你相信我是源的朋友?说不定我是想要诱拐你的坏人……”

“要真是那样,这也就是我的命了。”

“你怎么看源呢?你相信他是真心的吗?他可是没得到你父母允许就强行想跟你结婚的男人哦。”

“我们已经结合了。”毅然决然的语调。

国政一时忘了手痛,张开口想要说点什么,又沉默了。“不好意思,但不是我泼你们冷水,只是接吻根本谈不上什么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