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成无责任男(第4/6页)

说完话,清子有些呼吸困难,不过听的人也不轻松。

“坐不坐?”国政邀她在长椅上坐下,头上是叶子掉光的榉树。他再次被清子滔滔不绝的言辞压住了气势。以前,清子真的跟我反复说过刚刚那些话吗?要是这样,我的耳朵真不知道长哪儿去了。

虽然国政也很不爽清子把自己父母说得这么难听,当时他也有他的难处,但就算他把这些说出来,问题也不会得到解决。国政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搭在膝盖上的手。他明白把清子激怒到这份儿上,甚至于离家出走,确实是自己不好。坐在他旁边的清子的呼吸也渐渐平缓了下来。

“你完全……没有回家的打算吗?”国政挤出一丝声音问道。

“没有。难得你专门来一趟,真是对不住了……”清子回答得特别见外。

“离婚是不是更好?”这句话国政问不出口,清子也没有提。

他抬起头,“次郎”抱着圣良,圣良正隔着牧场栅栏给放牧中的乳牛喂草,蕗代正笑着用手机相机捕捉这对父女和乳牛。

“嫁给我后,跟我一起过的这些日子里,一件开心的事都没有吗?”

“那……应该是有的吧。不过……”清子摇了摇头,“我都已经忘了。我离开Y镇,就已经决定以后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话说到这份儿上,国政也只能放弃。清子离家出走的几年,国政也甩不开面子,根本没想过去接她。等到开始去做的时候,时机已经晚了,清子已经在女儿家那里找到新的容身之所。

一辆放着歌曲《故乡》的冰激凌车沿着园内小径推了过来,听说是用牧场挤的牛奶做的冰激凌。尽管天气冷得能看见呼出的白气,圣良还是想要吃。眼看蕗代就要从包里掏出钱包,国政一个快步抢先付了钱。

给圣良买了一个,又买了一个拿在右手里,走回长椅。

“吃吗?”他把冰激凌递到清子面前。

清子摇了摇头。

他舔了舔又甜又凉的冰激凌。“挺好吃的,很醇厚。”

清子一言不发。国政感到身体越来越冷,膝盖也“嘎吱嘎吱”颤抖,但他还是一个劲说“好吃、好吃”,连蛋筒都不剩,吃得一干二净。口腔内部已经麻痹,到了后来甚至连味道和温度都感觉不到。对于清子来说,那些美好的回忆是不是也像这样,因为岁月和国政的缺根弦而渐渐褪色,变成没有感觉的单纯记忆了呢。

最后,他们在“孩子王国”连一个小时都没有待上。一是因为天气冷,再有就是国政和清子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必须要说的话了。“次郎”开着车把国政送到离他们家最近的车站。

只有蕗代一个人和国政一起下车,跟着来到检票口。

“妈怎么说?”

“她不准备回去了。”

“果然。”

“她有给你们添麻烦吗?次郎……不,辉祯有说什么吗?”

“没,他什么都没说。他们处得也挺好的。”

“生活费够吗?”

自从分居后,清子每个月会用卡从和国政共有的账户中取五万日元。国政也一直用存折确定余额,把退休金、年金之类的一点点转到共同账户上。

“没关系。我们家就一个孩子,老公也说自己的双亲已经过世,更想好好对妈尽孝。”

国政一直对自己工作养家这件事感到自豪,但他们现在连经济上都不需要他支持了,他感到很空虚。

“我这个父亲,做得有那么差吗?”虽然他不想让女儿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但他还是忍不住不问。

“这个嘛……”蕗代歪了一下头,“我不知道别的父亲是什么样的,所以也不好说。但我和光江以前经常说‘要是源叔的孩子就好了’。毕竟源叔经常在家,应该会很开心吧。”

又是源那家伙。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他的评价这么高。国政有些心焦,内心受了很大的伤。

“不过,那家伙可是乱七八糟的哦。”

“也许吧。”蕗代微微笑了笑,“那……路上小心啊。”

蕗代头也不回地往车的方向走。次郎正跟坐在车后座的圣良和清子聊着天。蕗代一回到副驾驶座,车便载着一家人的笑容奔驰而去。

国政愈发觉得一天到晚笑嘻嘻的“次郎”缺根筋。他叹了一口长气。只剩他一个人,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现在流行的好像不是卖力工作的男人,而是珍惜家庭的男人。虽然他怎么也不觉得是自己错了,但既然落到老婆女儿都对他漠不关心的下场,说不定缺根筋的男人其实是他。

国政看着售票机上的路线图,一再确认田园都市线会跨线行驶到半藏门线的线路上。他费力地对准视线焦点,想要知道到达家附近车站的交通费金额。

他再次坐上电车,开启这段长时间的旅途。

终点站是Y镇。

国政不想回到空无一人的家,下意识走向位于三丁目拐角的源二郎家。也许是因为发小就住在附近,自己才没能摆脱骨子里的娇气,连自家人都相处不好吧。国政偷偷把责任转移到源二郎身上。

在源二郎家门前,他碰到了从商店街回来的彻平和麻美。他们像道祖神【23】一样紧贴在一起,打造出寒意和他人都无法踏足进入的恋人空间。他们注意到国政,笑着挥了挥手。

“有田大爷,您夫人回来了吗?”彻平没有多想便开口问道,瞬间就被麻美用胳膊肘顶了下腰。

“嗷呜。”他的身体扭成“<”形,一阵疼痛袭来。

在麻美同情的视线中,国政走进源二郎家。麻美扶着彻平跟在身后。

“早啊,政。事情……哎,不问也知道了。”看到国政的表情和脸色,源二郎像是察觉出点端倪,“先坐吧。”他关掉正在播放新年节目的电视,催着国政在茶室坐下。

麻美刚准备去沏茶,源二郎却发话了:“这时候就该喝酒。”于是天还没彻底变黑,这里就变成了酒会现场。

彻平像松鼠一样钻进厨房,抓来一堆粗点心当下酒菜。所有人都围着矮桌坐下喝起了酒。

“说吧。你老婆说什么了?”

“她不准备回来了。我闺女还说‘要是我爸是源叔就好了。’”

“说什么蠢话呢。你还真把这些话当真,就这么跟丧家狗一样回来了?扇你老婆一两个巴掌,把她拖回来就好了啊。”

麻美听得出神。“就像朱利一样。”

彻平歪了歪头。“啊?朱利是谁?”

“你说得倒狠,”国政揉了揉眉间,“但是源,你扇过花枝吗?”

“白痴!我要是那么做了,见血的是我好吧。”

源二郎和国政一样只能逞逞嘴巴功夫,实际上都是“妻管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