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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看到。”他说。

“对,我没看到。”然后,我又怒火中烧了,把车开到一条通往类似金属仓库建筑的碎石车道上。我熄灭发动机,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到仁波切身上,然后深呼吸一次,镇定下来。“你瞧,我不喜欢说客。”

他扬起眉毛,挺着,又松弛下来。

“我不喜欢那些婆婆妈妈的东西,前世啊,脉轮啊,哪个不认识我的人跟我讲什么我即将迈出重大的一步啊。我是个普通的美国男人,有很棒的妻子和家庭,有不错的工作。我尽力做好。你得原谅我的愚钝,但是,真的,我不需要任何东西——不管是从你,还是从其他灵性导师嘴里说出的任何鼓励的话。”

他看着我。嘴角有不易察觉的微笑。“为什么愤怒?”他问。

“为什么?因为我妹妹永远都在劝我这样那样——冥想啦,不要吃肉啦,开始用有机肥皂洗手啦,等等。说实话,烦死我了。我有非常美满的生活,谢谢你了,还有我自己的信仰。”

“为什么愤怒?”他重复问道。

“因为你在烦我,你们这种人。福音派的所谓基督徒告诉其他所有人如何生活,而他们甚至没法离妓女远一点。新潮派们告诉其他人要做什么,不要做什么,他们却连自己的抵押贷款都还不上。你有什么权利来跟我谈我的重要步骤,我的梦境?你根本不认识我。”

但他对我微笑,就好像他真的认识我。这种微笑是无辜、好意和笃信的诡异组合,就好像他看到我为自己辩护,立刻很高兴,同时又在和蔼地笑话我,是父亲笑话自己两岁女儿念错单词的样子。不,那样说不对,那样就隐含着一种根本不存在的屈尊。这更像是一种老练的慈爱。强健,甚至发黄的牙齿,嘴唇大大地咧开,码头工人的脸庞平静严肃。仁波切看着我,就好像他彻头彻尾地了解我,但还是喜欢我。

“对不起,”我说,“我把别人做的事怪到你头上了。我会请你吃晚饭赔罪。这个话题就是我的痛点,仅此而已。有悠长历史的痛点。家里的事。”

“好吧。”他说,笑得更开了。他伸手过来,用一根粗手指戳戳我的手臂,很用力,然后咯咯地笑了。“好吧。我也对不起。”

我发动汽车,继续沿着501开。就在这个时点——这绝对是事实——我们经过一座石头教堂,前面立了一块小牌子,写着:与宗教无关。与关系有关。

“再次抱歉。”我说。

他说:“坦率的美式对话。”我感觉到五脏六腑一阵拧绞。愤怒,羞愧。或者二者皆有,或者只是饿了。

路边又有一块牌子:平和离去。侍奉上帝。

然后是一家名叫“酷爱昔”的小饭店,那里有块牌子写着,试试我们的草莓派。我差点就开过去了。

刚过“酷爱昔”,又是一座教堂,有另一句广告词:发现你的人生意义。周日10:15。

这是世界上所有说客的信息核心,他们全都确信自己知道,迫不及待要让其他人像他们一样,十分肯定什么能传播幸福。我决定等我回家,也要在我家的前院竖块牌子,写上:别来烦我们,该死的!但之后,在这些念头的下面,有个什么在对我喋喋不休。为什么这么愤怒?

很快,我们驶上一个缓坡,进入立提兹村。我们就在那个拿拐杖的家伙说的地方找到了旅馆,就在501路上。当时我只能想到食物的安慰。一顿丰盛的晚餐,立提兹能提供的最好晚餐。一杯红酒,肉块,蔬菜。一块草莓派,如果草莓派刚好是这一片的招牌菜的话。那能让我平静下来。跟仁波切再待两天,就没我的事了。我们会一大早离开,补偿我们兜的这一点路。我们会在CD唱机里放音乐,听着左右两边的热风,拉什·林博脱口秀,或者蕾切尔·玛多的时评,体育节目,乔伊斯·布拉泽博士的心理建议,乔伊思·迈耶斯的福音演讲,还有阿曼多·菲利波·巴克教士。我们会熬过这几天,回到我们的正常生活。我突然间感觉强大,自我肯定……准备好吃饭了。

只有一点,在靠近旅馆的街道上找到一个停车位,并且完成了漂亮的平行停车时,我刚巧记起——这种东西都是这样记起的——我在过去几个月里一直反复在做的梦境灵光一现。有六七次了。老是有洪水暴发,或者有某种动物,有一次是一台前进着的黄色推土机。我本人一直在疲于奔命。

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