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横渡亚洲(第6/7页)
临行前,慷慨的船长还给我们送了一份礼物,他从储藏室里给我们装了一袋吃的。有他自己做的烟熏三文鱼,还有牛肉干和一些罐头。
外面的风小了,我们和货轮挥手作别。又是一次大丰收,回到“北京”号上,留守的曾乔、魏凯和小宇,三下五除二就把我们带回来的食物给瓜分了。
“好久没开荤了,这下算是勾起我的馋虫了。”小宇放下罐头,咽着口水说,“哥几个,你们昨天看见岛上那些鸟了吧?”
老陈闻声从厨房探出头:“罐头都快吃腻了,咱们现在只有这个了。”他挥了挥手上的菜刀。
“你知道那是什么鸟吗?就敢打鸟的心思。那是信天翁。”我接茬。曾经有一位老船长跟我说过,在海上航行,千万不要伤害海鸟,尤其是信天翁。每一个信天翁,都是一个水手的灵魂,还有那些死在海里的人的灵魂。如果你伤害了它们,它们就不会再在海上保护你。
虽然有些传说的色彩,但是我笃信不疑。大海就是如此地多姿多彩,它包含了波澜壮阔和风平浪静的美,也包含了无数的传说和敬畏。
“海豹也行。”小宇指着不远处海里露头的小动物说。
“去岸上找吧。”阿图岛已经给了我们太多的惊喜和馈赠,相信我们还能找到更多的礼物。
开着“MINI”越野,我们环岛觅食,颇有打猎的感觉。离开济州岛之后,酷爱车的我就没摸过方向盘。这会儿在岛上,我找到了熟悉的感觉,开始信马由缰,仿佛回到了在陆地上狂奔的岁月。
一条小河挡住了“MINI”继续飞奔的脚步。“鱼!鱼!那儿有条鱼搁浅了。”梁红站起来喊。我刹上车,提着个篮子就冲上去扣住了。再一回头,发现浅浅的小河里,密密麻麻的全是这种鲑鱼——国内管它叫大马哈鱼。
“有口福了!”我说着,回到车上往回开,去船上拿渔网、抄子,然后全船总动员,招呼剩下的人,“都跟我抓鱼去。”
成千上万的大马哈鱼洄游,河水很浅,鱼儿们更像是在河里面爬,而不是游。我们在河的下游支起来渔网,搬几块石头压住,然后从上游把鱼往下游驱赶,很快,惊慌乱窜的鱼就纷纷自投罗网。
人人争当捕鱼小能手,用网兜捞的、下手逮的、拿石头砸的……我们这伙人什么招都使出来了。一百多斤鱼被我们从水里逮到了地上,看着满地的战利品,那感觉别提多美了,扭屁股的扭屁股,吼嗓子的吼嗓子。有玩有乐有收获,这绝对是出航以来,我们最高兴的一天。
回到船上,晚上全鱼宴。炖鱼、煎鱼、烤鱼、炸鱼……还有在国内很难吃到的大马哈鱼子。一个多月没开荤的一群人,这会儿都抢上了,虽然鱼多得我们根本就吃不完。“咱们这算过年了吧?”
饱餐一顿之后酣睡,一个多月的疲劳、担心,让神奇的阿图岛在一天之内,就给我们全部驱除了。
虽然这里是一片幸运地,但不是我们的终点。离开的时候我们十分不舍,洗好了“MINI”给还了回去,而“寻宝”时弄乱的地方,也全部归置回原位。最后,还把我们撬开的门重新给封上了。
意犹未尽地看上一眼,“北京”号开动了。一群海鸟在我们头上盘旋而过,一坨稀热的鸟粪,准确地掉在了魏凯的脖子上。这是阿图岛送给我们这群“非法入侵者”,最后的“礼物”。
阿图岛本来也是一座“恶魔岛”。
1943年,“二战”太平洋战场,美军和日军在阿图岛展开激烈的争夺。日军组织了大规模的自杀式进攻,2300人的敢死队,最后只有28人幸存。美军方面,有500多人阵亡,1000多人负伤。当年的阿图岛,在彻骨的寒冷和漫天的大雾里,黑色的土地上,到处是身体的残肢,无头的破碎尸体散落遍地……
这是我们离开阿图岛后才了解到的。从亡魂的数字来看,阿图岛甚至比新知岛的戾气还重,但是,它呈现给我们的,却不是后者那样的种种诡异,而是重重收获与馈赠。
我们希望,有生之年能有机会再回到这里,重温阿图岛之旅。当然我们也清楚地知道,阿图岛给我们带来的快乐,不可能再复制。
地图上,应该给这座岛画上个红叉叉:宝藏标记。
跨在换日线上
出了阿图岛,我们正式进入白令海。“北京”号像跨过了两个世界的分界线一样,差异非常明显。白令海的风浪,比此前太平洋的风浪,更加飘忽并且猛烈。毫无定向,一刻不停。此前一直平静似镜的海面,先是泛起涟漪,接着开始浪花飞溅。
梁红站在船头,我在船尾。换日线就在我们的中间,她在昨天,我在今天。梁红苦笑:“我再也不想过一遍昨天了,甚至也不想去明天了。”
昨天的事情,我现在想起,也心有余悸。
进入白令海海域五天了,“北京”号一刻也没有平稳过,一直在风浪中摇曳。梁红和魏凯再次陷入了晕船状态,症状比刚出长江口那会儿更加严重,上吐下泻,眩晕恶心。梁红在晕船的时候一直在说,真希望海是平的。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在晕船,只是轻重度不同。魏凯已经完全没法站立了,都是趴着行动。梁红更严重,这几天根本就没法起床。
北纬40度,这么高纬度的航线,此前很少有民间帆船闯入过。
“船长,我申请下船。”
满船人还沉浸在阿图岛丰收的喜悦里,曾乔走到我面前,给我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在出航之前,圈定航线的时候,白令海有多危险,我就已经告诉过大家。当时大家的情绪还在高点,纷纷表示,风雨中这点疼算什么,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甚至每个人都在我面前签下了生死状,留下了遗书。
当我们真正走到白令海时,终于还是有人退缩了。当然,按照曾乔的性格,也许不是退缩,而是他的神经又转到了“右”频道。
曾乔给我的理由,是梁红。“我们出航已经几个月了,梁红和魏凯一直处于晕船状态,实际上咱们只有4个可机动人员。更准确地说,只有3个,因为俩病号时刻还需要人去照顾。”
他的话,我能理解成是大家对梁红的关心,她的晕船,让大家担心她熬不过这一段路。另外一面,也是梁红现在成了船上的累赘,负能量。
“北京”号不大。我们的对话,所有人都能听见。梁红的脸色很难看,闭着眼睛,咬着嘴唇,晕船的难受和煎熬,让她看上去非常憔悴。其他人都默默地低着头,绞着手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