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南美造筏记(第4/8页)

赫尔曼被蜇过的地方好多天连碰也不能碰,不过这并不妨碍他跟着我们沿林中小径骑马驰骋,继续寻找轻木树。偶尔我们会在原始森林中听到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树木倾斜和轰隆落地的声音。此时,唐•费德里柯就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意味着他的部下又砍倒了一棵做木筏的轻木树。一周后,除了“库”,我们又有了“卡尼”、“卡玛”、“依洛”、“毛利”、“腊”、“兰茎”、“帕帕”、“塔兰加”、“库卡拉”和“希提”十棵巨大的轻木树,为了纪念波利尼西亚传说中的人物,我们用了他们的名字来称呼这十根树干,这些人全都在铁基从秘鲁渡海的事迹中。我们先用马把这些浑身树汁闪亮的圆木拉出来,然后唐•费德里柯用拖拉机把它们运到平房前面的河岸上。

满含汁液的圆木比软木重多了。它们每一根都有一吨重,我们急于知道它们如何在水中漂浮。我们一根根把它们滚到岸边,用坚韧的攀缘植物拧成的绳子把圆木两头捆住,以免入水后顺流漂走。然后我们把圆木一根一根从河岸推入水中,入水时水花四溅。圆木在水里翻腾了几下就漂起来了,但有一半浸在水里。我们在圆木上来来往往,圆木纹丝不动。我们用森林树顶垂下的坚韧藤条把木料临时扎成两个木筏,用一个拖着另一个。然后把以后要用的竹子、藤条全装上木筏。我和赫尔曼以及两个混血儿一起上了木筏,可惜语言不通,我们根本无法交流。

割断缆绳后,木筏一下子冲进了汹涌湍急的水流之中,快速顺流而下。在第一个转弯处,我们透过漾漾细雨最后看了一眼那些与众不同的朋友,他们正站在平房前的一块凸起的岸边向我们挥手作别。然后我们躲到用绿色香蕉叶搭的凉棚下,掌舵的事自然留给两位棕色皮肤的朋友,他们一人一支长桨,一个立在船头另一个则在船尾。他们若无其事地驾着木筏行走在汹涌急流之中,木筏迂回曲折地穿过河里横七竖八躺着的树木和沙洲之间,直奔下流而去。

神奇的河流

两岸树木林立。木筏所到之处,惊起一群群鹦鹉和另外一些不知名的色彩艳丽的鸟儿,他们惊叫着振翅飞出浓密的树林。有一两次,鳄鱼纵身跃入河里,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很快我们见到一只更吓人的水中怪兽。这是一只鬣蜥,一种巨型蜥蜴,有鳄鱼大小,颈部尤其大,背上还长有鬣毛。它卧在泥土岸上打盹,好像一直从史前睡到现在,当我们缓缓经过它身边时,它一动也不动。舵手打手势,让我们不要开枪。过了一会我们又看到一条三英尺长的小鬣蜥。我们从船上伸出一根粗粗的树枝,它飞也似的逃向船行的下面,直到它认为安全为止,然后待在那儿,浑身发出一种蓝绿色的光,在我们经过时,它用蛇一样咄咄逼人的目光瞪视我们。后来我们经过一座满是羊蕨草的小山丘时,山丘顶端卧着一只硕大无比的鬣蜥。它犹如一尊昂首挺胸的化石,背后衬托着蓝天,就像一条背上长着长毛的中国龙石雕侧影,我们从山丘脚下绕过,消失在密林中,它连头都没转一下。

再向前,我们闻到了炊烟的气息,沿岸开阔处有几个草顶茅屋。岸上那些面目狰狞的人死盯着我们。他们是印第安人、黑人和西班牙人所有缺陷的混合体。他们的几艘大独木舟都停在岸上。

吃饭时,我们接替两位朋友操舵,他们在一个用湿泥控制火势的火堆上烤着干鱼和面包果。我们在木筏上的食物还有烤仔鸡,鸡蛋和热带水果。圆木排就这样载着我们飞速穿越森林奔向海洋。我们的四周浪涛滚滚,水花飞溅,可我们待在木筏上却能安然无恙。雨越下越大,水流越来越快。

当夜幕悄悄降临时,两岸乐队齐鸣,震耳欲聋。蟾蜍、青蛙、蟋蟀和蚊虫,呱呱、唧唧、嗡嗡地一齐没完没了地唱。偶尔还会有一只野猫的凄厉惨叫响彻夜空,不久又是被林中夜行猛兽惊起的鸟的尖叫。只有一两次,我们在夜航时,看到了当地人茅屋里透出的火光,以及喧闹声和狗叫声。绝大多数时间夜空下只有我们和森林交响乐队,我们一直坐到困顿和夜雨降临,才会回到叶子搭的舱内,把手枪套的扣子打开,然后沉沉入梦。

越往下流漂,茅屋和当地人开垦的田地便越密集,不久两岸村庄延绵不断呈现在面前。这里的交通工具是,用长竹篙撑的空心独木舟,偶尔也能看到一支小小的轻木筏载满香蕉驶向市场。

帕伦克河和瓜亚斯河交汇以后,水骤然深了许多。明轮汽船频频来往于文西斯与临海的瓜亚基尔之间,为了节省时间,我和赫尔曼登上了船,弄到两个吊铺,乘汽船穿过人烟稠密的平原驶向海岸。我们的棕色友人乘木筏从后面赶来。

在瓜亚基尔我和赫尔曼分了手。他将在瓜亚斯河口等木筏到来时截住轻木。然后再用海轮把轻木运往秘鲁,木筏将在秘鲁由他指挥建造,要造得和古印第安人的木筏一模一样。而我则坐上飞机往南飞向秘鲁首都利马,为建造木筏找寻一处适当的场所。

会见秘鲁总统

飞机在太平洋上空升起。一边是秘鲁的荒山,另一边则是波光粼粼的大海,这就是我们要乘木筏横渡的大海。从飞机上俯视,茫茫大海向西延伸,直至海天一色。有个念头一直盘旋在脑际:即便我们到达远处的地平线,在那边还有无数个这样的海面,一个接一个沿地球曲面的五分之一直铺过去,然后才是波利尼西亚。我想象几周以后我们坐在小黑点般的木筏上漂泊于湛蓝的大海上的景象,可我立刻止住思绪不再深想!这感觉就像坐在飞机上预备跳伞一样。

到达利马后.我乘坐有轨电车到卡亚俄港寻找能造木筏的地方。港口处处都有船只、起重机和货栈,除此之外就是海关关卡,港务局办事处等。再往下走,海滩上挤满了洗海水浴的人,只要我们一离开,这些人定会把木筏和设备拆得残缺不全的。卡亚俄是这个有七百万白色和棕色(1)人种的国家最重要的港口。我们这些木筏建造者认为,秘鲁随着时间的推移所发生的变化比厄瓜多尔大。我看到唯一的可能性,那就是到把军港围起来的混凝土大院里面去,大铁门有卫兵守卫。这些门卫以威胁和怀疑的目光盯着我和其他未经允许在墙边闲逛的人。

我在华盛顿曾见过秘鲁海军参赞,他写了一封推荐信给我。次日我怀揣此信求见海军部长曼鲁艾尔•尼艾托。当天上午他在海军部金碧辉煌的帝国会客厅接见了我。部长大人全副武装步入会客厅,这是一位有着拿破仑般冷峻面容,身材矮小肩膀宽阔的军人,说话简洁明了。他问我有什么事,我照直说了。我请他允许我们在海军造船厂内建造木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