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篇《迷失的旅行者——后篇:回传》(第2/2页)
他痛苦的抱着自己的头。
我:“我知道我帮不了你了,因为我……没有消除记忆的能力。”
说完我故作镇定的看着他,但是心理上有着巨大的压力,我想我是残忍的。
他抱着自己的头努力控制着身体的颤抖,我对此无能为力。
过了好一会,他抬起头:“谢谢你到目前为止所做的一切,我接受了。”
我看见他眼里含着眼泪。
我:“其实……”
他:“好了,我知道了,我也明白那句话了。”
我:“哪句话?”
他:“记得在培训的时候说过,我们这个项目的名称是旅行者,你们也有那个吧?旅行者
探测器。”
我:“呃……美国那个旅行者探测器【注①】?”
他:“那次我们都被告知:这个项目的为期是10 年,对于其他宇宙的信息是想旅行者探
测器一样,源源不断的向回发送信息。我最初的理解是要来很多次,现在我明白,是单程。”
他笑了一下,但那笑容是凄凉。
我:“……我觉得……其实你并没有……离开你的地球,只是……只是……”
他:“那我算什么?附属品?信号发射器?”
我:“……你知道这超出了……呃,超出了……”
他:“传统道德?人伦?还是别的什么?无所谓了已经……”
我沉默了。
他:“没关系,谢谢你。我今后就在这里生活了,我也不必刻意做什么,反正他们也能源源不断得到相关的信息,我存在的意义就在于此。”
我:“另一个宇宙的你,也会感受到的……呃,我是指你在这里的感受……”
他:“是的,是这样的。”
说着他站了起来。
他:“我该走了,再次谢谢你。”
我:“怎么说呢……祝你好运吧……”
他犹豫了一下后,认真的看着我:“我真的希望是个精神病人,因为那样也许还会有治愈的机会,还有一份期待。”
我在窗前看着他出了茶餐厅渐渐的走远,心里很难受。
量子物理教授从不远的座位站起来,走到我面前坐下。
量子物理教授:“告诉他了?”
我:“嗯……”
量子物理教授:“他接受吗?”
我:“有办法不接受吗?”
我们都沉默了一会儿。
量子物理教授:“我突然觉得我们做的这些很讨厌,就让他等待着不好吗?那还有一个希望存在。”
我:“也许人就是这么讨厌的动物吧?想尽办法想知道结果,但是从来不想是否能承受这个结果。”
量子物理教授:“他……不是精神病人吧?”
我想了想:“他应该是。”
量子物理教授:“为什么?”
我:“我没说太多,只是提示了一些他就明白了。我猜他可能早就想到了,但是不能接受,所以一直避开这个结论。”
量子物理教授:“可能吧……就在这里生活着吧,反正也差不多……”
我:“嗯。”
看着窗外,我想朋友也许说的对,但是我们都很清楚,对于迷失的旅行者来说,这里不是他的家,这里永远都是异国他乡。可他没有选择,只能生活在这个异乡。也许总有一天他会解脱。但在这之前,只能默默的承受着。直到他的身体、他的记忆,终于灰飞烟灭。
注1:1977 年8 月20 日美国发射了旅行者2 号探测器。同年9 月5 日,发射了旅行者1号探测器。两个旅行者探测器沿着两条不同轨道,担负太陽系外围行星探测任务,飞向外太空。这三十多年来,旅行者1 号探测已经距离太陽超过150 亿公里,成为了迄今为止飞得最远的人造物体。而旅行者2 号与太陽之间的距离超过约114 亿公里。
这两颗探测器至今还在源源不断的向地球发送着它们“看”到的一切。而到2020 年,两位旅行者将先后耗尽所有能量。此后,它们彻底告别人类,在宇宙中默默漂流,直到永远。我:“这样啊……”
她:“而且吧,尾巴那个洞有时候能溜出去的,一些灵魂有时候就溜出去玩,那就是灵魂
出窍。”
我:“这么诡异的事儿……被你说的这么简单……要是躯壳死了后呢?灵魂就出来了?”
她:“不是死了,而是用旧了,用旧了就坏了呗。哪儿有什么天堂和地狱啊,都是灵魂四处溜达。”
我:“那为什么灵魂都不记得原来当灵魂的时候呢?”
她:“因为灵魂们不把原来记忆甩出去,很难进到新躯壳的大脑里,新的躯壳大脑都没发育呢,装不下那些。”
我:“这个解释真是……不过,有不愿意进躯壳只是四处溜达的灵魂没?”
她:“应该有吧?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有个特好玩儿的事儿。”
我:“什么事儿?”
她:“有些躯壳比较好,所以好多灵魂争着往里塞自己,结果弄得很挤。有些成功占据躯壳的灵魂尾巴本身盘好了,但是挤乱了。”
我:“你怎么知道有些灵魂尾巴没盘好弄乱了?”
她:“你有机会问问,一定有这样的人:有时候挠身体的一个地方,另一个地方会痒。比方说我吧,我就是。我挠左边肋骨一个地方的时候,左胳膊肘就会有感觉。我一个同学,他挠膝盖一个地方的时候,后脑勺会痒。那就是整条尾巴被挤的到别的地方了,你挠尾巴尖儿,尾巴中间的部分可能会痒。”
我笑了:“真的吗?真有意思。能挤歪了啊……”
她很认真:“当然能!我知道你不信,随便吧,反正作为交换我告诉你了。”
我:“不,我信了一部分,挺有意思的。你好像在这里生活的还不错嘛。”
她:“什么啊,早腻了,要不我就不会跟着轰炸机跑着玩儿了,这里太没意思了。”
我想了一下,问她:“你想出去吗?”
她上下打量着我:“当然想啊……不过……你是院长?你能让我出去?不像啊,我觉得你倒是像三楼楼长……”
我忍不住笑了,然后认真的告诉她:“我可以告诉你出去的办法。”
两个多月后,我接到了她的电话。她说了好多感谢的话,感谢我教给她出去的办法,还说会一直保持联系。并且说我告诉她的那些,她会一直记得。
那天我对她说:想出去很简单,就跟灵魂盘起尾巴挤进躯壳当人一样。想不被人当成精神病,那就必须藏好一些想法,不要随便告诉别人,这样安全了。
因为我们的世界,还没有准备好容纳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