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游荡世界的经历(第2/2页)

二〇一〇年我去西班牙宣传自己的新书,在巴塞罗那见到出版我的书的编辑主任埃莲娜·拉米雷斯(Elena Ramirez),晚饭时我把一九九五年与法国那家最大出版社编辑的对话当成笑话告诉她,结果她捂住嘴瞪圆了眼睛,她的眼神里似乎有一丝惊恐,她难以相信世界上还有这样的编辑。那一刻我确定了Saix Barral是我作品西班牙语版的出版社,虽然当时他们只出版了我两本书。

下面我要说说和读者的交流了,我经常遇到这样的问题:中国读者和外国读者的提问有什么区别?这个问题在外国会遇到,在中国也会遇到。然后一个误解产生了,认为我在国外经常会遇到社会和政治方面的提问,而在国内不会遇到。其实国内读者提问时关于社会和政治的问题不比国外读者少。文学是包罗万象的,当我们在文学作品里读到有三个人正在走过来,有一个人正在走过去时已经涉及了数学,三加一等于四;当我们读到糖在热水里溶化时已经涉及了化学;当我们读到树叶掉落下来时已经涉及了物理。文学连数理化都不能回避,又怎能去回避社会和政治。但是文学归根结底还是文学,无论在中国还是在外国,读者最为关心的仍然是人物、命运、故事等这些属于文学的因素。只要是谈论小说本身,我觉得国外读者和国内读者的提问没有什么区别,存在的区别也只是这个读者和那个读者的区别。当我们中国读者阅读外国文学作品时,吸引我们的是什么?很简单,就是文学。我曾经说过,假如文学里真的存在神秘的力量,那就是让读者在不同时代、不同民族、不同文化、不同历史的作家的作品中读到属于自己的感受。

在和国外读者交流时常常会出现轻松的话题,比如会问在中国举办这样的活动和在国外举办有什么不同?我告诉他们,中国人口众多,中途退场的人也比国外来的全部的人要多。还有一个问题我也经常遇到:与读者见面印象最深的是哪次?我说是一九九五年第一次出国去法国,在圣马洛国际文学节的一个临时搭起的大帐篷里签名售书,坐在一堆自己的法文版书后面,看着法国读者走过去走过来,其中有人拿起我的书看看,又放下走了。左等右等终于来了两个法国小男孩,他们手里拿着一张白纸,通过翻译告诉我,他们没有见过中国字,问我是不是可以给他们写两个中国字。这是我第一次在国外签名,当然,我没有写自己的名字,我写下了“中国”。

2017年9月21日 布鲁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