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抵达苏黎世(第2/2页)

在德国初次见到若莎的时候,她还不到六十岁。披着一头狂放的卷发,纤细的身材在瑜珈埝上做下犬式,从腰身下面歪过头来看我说,冰箱里有奶酪葡萄,自己拿来吃。晚上到废弃电厂改装的剧院去看她导演的现代戏剧。谢幕时,她赤脚从幕后走出来,对鼓掌的观众深深弯腰致谢,黑色的头发像瀑布一样垂下来,垂到舞台地板。

我不敢回复冰娜了,因为害怕。我蹉跎着,蹉跎着,晚上关灯前,打开手机再看一次她的讯息,写了几个字,又删除。想像冰娜一定有看见我“输入中……”,却又是一片空白。

傍晚推着美君在街上走。这是一排透天厝,华灯初上,但是三楼以上全是黑的。人们当时拼命挣钱买楼,买了三楼还要在屋顶上违法加盖一层。然而这些楼啊,眼睁睁看着老人凋零了,年轻人出走了,孩子们稀少了,街上没有嬉笑追逐的声音。倒是在一个走廊里,一个小摊亮着两盏电灯泡,悬在空中,随着冬天的风晃过来、晃过去。女人在一块灼热的铁板上煎葱油饼,男人站在她后面就着一张简易折叠桌低头揉面。

叮一声,讯息进来。

我们昨天抵达苏黎世。

冰娜,紧握她的手吧。那亲手掬水的记忆,不会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