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门(第4/6页)

“稍等,等下,我去去就来。”这个也叫燕子的女人,站起来,朝门外走去。刘荣文看着我们有一段时间了。他看女人走了,就凑过来问我:“真他妈的腻味!说什么段子呢!”他这人最喜欢的是段子,而不是故事。你不要问他这有什么区别,否则他又会搬出莫泊桑。为了表示对他的反感,我这次特意说:“我在讲故事!”刘荣文不太相信:“你有啥故事?就你那点生活顶多算是段子!”我知道他要说什么,故意拦住了他,连说:“在座的谁不知道!我知道。知道。”

“你知道?”

他看了看大伙,大伙都搂着小姐笑呢。

“好。就算是故事。”看他那样子是不相信我可以讲这么长的一个故事。

我说:“八年前,你忘了?”

他猛然想起什么似的。谁都知道我在他们生活当中出现了这段空缺。

“你到底跑哪儿去了?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呢。你一死,那骚货就便宜了,拿着我们哥们儿一条命继续傍大款!”他说。

我看着他喝红了的脸,不言语了。

“爱说不说!”

他知道我对那段时间的事一直讳莫如深,也不再问。“你写篇小说得了。是不是有特神秘的事儿,要是我就写得诡异点,最好加点刺激的描写,现在都是这玩意儿……想莫泊桑在当年……”

“操,少来莫泊桑!”我拦住他的话,“你把人家当挡箭牌了?”

“不说了,我这人俗,我写也写不好,俗人。来,小姐给哥哥亲一个!”

刘荣文抱着一个小姐离开以后,燕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正巧走个对身,俩人一撞面。

他就说:“我说燕子啊,我这哥们儿把底子都跟你抖啦,你可得……”

“知道了。”

“今天是怎么了好像大家都知道了似的,你们都他妈的知道啥了?!”他带着一种疑惑的表情,冲着燕子说,“可得侍候好喽。”

燕子欣然应允,说:“哥,放心。”然后穿过几对男女,又一次坐到我的大腿上,大腿根还是麻酥酥的。

这时候,我发现她的手神神秘秘地背在后面,好像藏了什么东西。

我问:“是什么?”

她就不给看,一直喝酒,非说:“晚上单独给你看。”还神秘兮兮地说:“今晚绝对是个好日子。”

六、九七年的门外

第二天,也就是天蒙亮,我被这家北方旅馆里的脚步声吵醒了,他们都是赶早班车的。我靠在窗台边睁开眼睛,透过一层窗帘,看见那些人匆匆地往山下跑去。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我没有梦,隔壁的呼噜声好像一直响着似的。

“幸福的猪。”我叨咕着,自己也笑了。然后,猜测窗外跑着的人里谁是这只猪。我也要搭车去芦花池。据说去芦花池的车很多,不用着急。他们都是坐回程的车。等楼下静下来,我才洗脸刷牙。推开门,想往外走的时候,她却挡在过道上,装作没看见我,而是望向别处。昨晚的那个情景再一次冒出来,我问自己:也许是做梦了?

“又是你?”

“我知道你会这么问!”

“我是这个样问了。”

“我是你的导游!”

“我……”

“我可是收了你的钱的。既然是穷光蛋就应该不会浪费了。”这时候,我记起了昨晚为打发她随便说的那句话。

她带着我到了那个漂满了船的池塘就不见了,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岸边。我在池塘边走了一圈,池塘边栽种着绿绿的树木,阳光越来越强了,地上斑驳的影子越聚越多,越来越扎眼。我边走边低着头看,心想没了更好。

中午,我找了家餐馆,跟自己说:什么导游,还不是骗钱的!我又一次想起了上山时候的事,下意识地在等待什么自己不相信的东西出现。我在餐馆点了一碗面。根据上次的经验,只要吃饭,那个女孩一准会出现。我想起这个可笑想法的时候,自己笑了笑。端起了碗,四下一看,她坐在了里面的桌子旁边。

我走过去问:“刚才哪去了?”

她说:“回家看了看,很久没回去了。”

“你是这里人?”

她挑着一筷子的面条,忽然愣了。半天,好像反应过来似的,说:“是。”

她还说:“不过,离这里远点,叫望马台。”

“望马台?”

我觉得这个名字很奇怪。

“你们那里有马?”

“没有”,她回答我,“但是有烽火台。”

餐馆的老板走过来,看了我一眼,笑呵呵地说:“那里是出美女的地方!从这里出去翻一座山也不算远。不过现在没什么人了,都出去伺候我们这些城里人了!”

对面的小姑娘却假装没听见,低头吃着面条。

我说:“嗯。”其实,也没想那么多。

从小餐馆里出来,她像影子一样。我说:“你为什么老跟着我?就因为我是你第一个顾客?这人怎么……”

她不说话。脸上羞红了似的,和昨晚那个人好像根本是两个。

走了好一会儿,她才说:“我可没病!”

小姑娘羞却的脸庞有些后悔了。

我说:“带我去你们那儿,路费我来出。昨晚上的钱够吗?上次不是十五块吗?”

她吞吞吐吐:“怎么能一样?吃饭和住宿、坐车都有抽成的。去我家,我就什么提成都没了,而且还在我家吃饭!”说着,不好意思地,瞟我一眼。

“我另外付可以了吗?”

她轻而易举地,笑了。

“其实,你是需要我的!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知道。”

路上,她问了我很多问题。

她问:“还疼吗?”

我说:“不疼了。”

“万一路上疼了怎么办?”

“那就点燃我!”

小姑娘哈哈大笑。

“你不怕半夜敲门吗?”

“怕。”我说。

“你肯定有亏心事!”

山野奔驰。远处的山近了,眨眼就没了,河水一直在车窗外流淌。阳光照在上面,亮晶晶的。

她问:“你知道吗?我从不坐车回家。”

她说自己从后山回家要过两座山,路很难走。我想起上午她突然消失的事情,就感慨:你就像消失了,走得真快!

她笑了。窗外一切都在闪动。到了望马台,和我从火车上毫无目的地走下来时的感觉不同。开始到现在,我心血来潮干了很多事。第一件是到这个陌生的小地方。第二件大概就是在这个小地方选择了这么一个更小的景点。当这小景点以原始村落的形式,在我眼前打开时,山梁子上零散的屋子吸引了我。看样子,每户人家都不近,一堆一堆的,又鸡犬相闻。我们下车后,沿密林掩映的小路爬到了五十多米的地方。这里有个小屋,屋的周围都是树。不远处的林子后面是一个烽火台,隐隐约约地可以看见残破的砖石。这样看着更新鲜。这里也是很安静的。正看得入神,忽然飘来的一个女人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燕子,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