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南方的话题(第2/3页)

窗外水声听起来像小手拍动。站起来,我向窗外看,船两三条靠着经过,唯独不见他们走来。房东在我坐下时走了过来,挥手招呼我:呦,星期天也起这么早?我恍然大悟,只说:我都是这个时候起。星期天。我尽量消融掉此刻布满脸孔的气恼。你可以想象,这将是种什么样的表情!我知道跟妈妈不辞而别是不对,可你曾想过那种一躺在家里就想吐的感觉?在身底下,这张妈妈送我们的大床上,是另一个男人和我的老婆。妈的,我又一次坐在了老地方。对着窗户,心里有些焦急。这是第二天,是星期一。孩子们来了。并且传来简单的对话:还去?嘘!你去!可今天轮到你了。这帮人的语言在清脆的脚步声中渐渐靠近。我听不清他们说话的内容。今天,我要捉住敲我窗户的。孩子们笑着经过我的屋子,这时天空来了云。我低头看,其中一个小男孩走近了我对面的窗户,习惯性地举起手,弯曲中指,娴熟地敲响了我的窗户:咚、咚——我站在门口,孩子们眼睛慌乱地看着我四周梭巡。你小子天天敲我窗户?敲窗孩子点头,毫不掩饰地告诉我:是,我每天都敲。知不知道有人在睡觉?小孩又点头。你点什么头!我提高了声,知道睡觉,还敲?敲窗的小孩好像有点惊。伸出小手指向门口,我看去,是房东养的狗在门前转悠,已是盛夏,狗舌头垂在外面,接着小孩告诉我:每天过你这儿都见它快渴死了,每次敲你窗户只是提醒你这一点。

敲窗小孩和一帮孩子沿着河道旁的小径走入了一片小林子。他们要在林子中走大约一刻钟的路程,林子外是个学校。多年前我也走过这条路。当年,我驮着一个女孩。林子尽头是个小火车站。我离婚的第二天就从那里,穿越林子走到了这户人家,住下。我站在那里看着孩子们消失,而后,木然地看着狗。我忽略了它,但不代表所有的人都能忽略了我。我进屋摊开纸,在上面写了这句话。从那以后,我的窗户就没有再响过。我也习惯了在清晨醒来,收拾衣装,洗漱完毕之后,正是这群孩子经过我屋子的时候,我提着一个小桶出去,边喊:大米——大米——迎上稀薄的阳光和孩子们挥手。后来时间一长,我猛地一抬头,就觉得那敲窗的孩子长得颇像一个朋友。

三、他

再次得知你的消息在一个雨天。他浑身湿漉漉地跑到我当时的家。入秋的第三场雨结束,那时的他已在附近的部队当了步兵。据我所知,他不停违纪,和上级闹不合。你知道他四岁被人从这条路上捡走。十六年后的他回到这里。养父不能白捡是吧?于是,要把他训练成一个武警,以接替他经过多年磨难,换来的那个职位。他想上学,想和那个美丽的姑娘结婚,一切只是使他热泪盈眶,他想了很多,那次失败的私奔他没和你说过吧?她已经两个月没来月经了。进门头一句话,他就是这样跟我说的,听到这个消息,我张着嘴看着他,怎么回事?他看着院里此刻正瓢泼的大雨。他说你不是来找他的。而是我!我收到重点高中通知书的日子,你在林子里等我回家,他也是第二次见到你。当时,你穿着那件老师不允许穿的漂亮裙子,站在忧郁的月光下面,远远地,他穿过林子,骑车过去。他停住,问你什么话了?你怎么回答的他?为什么之后会是那个样子:他轻轻推到一个树下,吻着你的唇。我读不懂你想的什么。他更不想懂。如今,他什么也回忆不出来了。你说那时的林子真美。他“嗯”了一声。你还希望以后可以在林子旁边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身边有个给你讲北方故事的人。早已说过,你属于北方。你虽然不愿说出那个被你爸甩了的女人的故事,但是我可以猜测到你们都来自北方,你爸至今还在那里。他为什么离开你们?你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觉得今天很奇怪。她一点没想过回家,就是这样他把你顶在树旁,喘不过气来。他不是我。接着,他说你们做了个游戏:她闭上眼睛,什么也不看。她真听话,乖乖闭眼,你他妈的干了什么?他说看见你笑了。游戏的结果是疼。你不能想到那天他找到我,恐惧地看着我,问我怎么办。怎么办?他给过你钱?你把衣服穿上回家的时候,他说过,今天的游戏你可以挣到十块钱。她为什么接过去?大约是两个月过去了,你妈发现了你月经的事,当时冲进厕所,没骂出话,人已晕倒。你妈醒后说自己也是这样被你爸知道扔了。逃跑之夜,我把你送到林外的车站,你跟我说,当时想起我。火车慢慢驶出我的视野。

四、我们

我们的事让我老婆知道了。那是我们在那个北方城市意外撞见的第三天。这么多年,你不显老,也许是注定的,我们躺床上时,我不敢相信,穿粉色胸罩的是你。你走后,我一直沉浸在你在车站说的那句话里。那天,她出差回来似乎已嗅到了以后的变故。她叫白雪,敏感而聪明。在把皮箱塞到床底下时,顺便扫过一眼。床下干干净净,摆着两双拖鞋。除此外,床底下空荡荡的。然后,一边擦手一边把屋子打量一遍,伸出指头捅了捅办公桌上一个憨态可掬的不倒翁。我们大学时认识,直到现在过着平稳的日子。毕业后,我到医院当大夫,她熬到了经理助理,出差回来,我们俩亲热一次。这次我和先前一样,把门关上把她卷在怀里,手上下游移,嘴巴跟着就咻咻地拱上来。我得说,也许是后来的事情隐隐地发生了。那次感觉很特别。她整个身体展现出的陌生感,让我觉得这个女人变了。我们住的是她公司租的房。这幢楼四处漏风,阴暗,一个小房间是办公室又是宿舍的那种。她扛不住我渐渐粗重的呼吸,连连后退,嘴里娇嗔:嗳,人家都听到了。

人家听到你的声音,也听到了他的声音。

他是白雪的上司,北方人,我见过一次,没想竟然会在那张床上见到第二次。她只说你的事我知道,我的事你也该知道了。听上去相当划算。她指的是我们的事。后来,问她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说你和你那个老乡开始的前一天。我承认她的确很敏感。我们的事情和他们的事情都被墙后的人,一夜互换。这样一来,我不至于感到太多自责。我无法承受那种来自北方的压力。太多的人指责我,太多人骂我:小南方缺不缺德!小南方在他们那里是一种很奇怪的发音,我和她被迅速瓦解成了三个字。并且,里面蕴含了鄙视与羞辱。我没敢告诉我妈这一切事,只说我有了更喜欢的人。

五、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