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第4/5页)
我们只得以灰烬遮身护胸。
我们以忍耐当作为枕头,
刚刚躺下,枕却化为荆棘。
自古被遮挡的国度啊,
我们怎样寻你,沿哪条路前行?
难道有荒原、高山阻隔,
谁又能够作向导引路登程?
你是人们心中不可实现的愿望,
还是人们眼前的海市蜃景?
莫非你是蹒跚在人们心灵的梦,
醒来之时梦境便消逝一空?
难道你是漂浮在夕阳下的彩霞,
旋即沉没在黑暗海洋之中?
思想的国度呀,
崇拜真理和纯美的摇篮,
无论驾车乘船,还是骑马坐驼,
我们都无法寻到你的身影。
你不在天南,不在地北,
你不在西,也不在东;
你不在天上,不在海里,
你不在平原,也不在崎岖山径。
你是人们灵魂里的光与火,
你是我的心脏,跳动在我胸中。
老年人的烦恼
爱情的时代啊,青春已逝,
华年就像淡影悄然消失。
过去酷似字迹被从书中抹掉,
而那字迹由幻想写在湿旧羊皮纸。
我们的岁月变成了折磨人的绳索,
纵有欢乐也少得可怜至极。
我们衷心热恋的已绝望离开,
我们梦寐以求的已遭厌弃。
我们昨天痛惜的已成过去,
仿佛夜里的梦晨至即止。
爱情的时代啊,希望心灵永恒,
难道无须记住履行誓言?
君可见小憩抹去唇上的吻痕,
而玫瑰色面颊对唇早已厌烦?
君可见厌恶之情正接近我们,
使我们忘记交欢醉意与推却思恋?
耳朵本能领悟黑暗呻吟与静寂歌唱,
莫非死神能使之失去灵验?
眼睛本能看到坟墓中隐藏的秘密,
难道坟墓能够盖上二目的眼帘?
掌酒人手中的杯盏像火炬一样闪光,
我们何止喝过万盏千杯!
歌唱者的唇间集聚了温柔的歌,
我们曾经从中领略过多少意味!
我们曾经欣咏过多少诗篇,
就连天上繁星也听到了心灵声微。
那过去的日子就像繁花,
随着雪片从冬翁之胸纷纷落坠。
世代之手精心玉成的一切,
旋即被蛮横之掌偷偷劫毁。
假若我们早已觉醒,
绝不会让一夜在困倦与睡眠间空过;
假若我们早已觉醒,
绝不会让一时在空虚和失眠间徘徊;
假若我们早已觉醒,
绝不会让一刻爱情时光白白走失。
我们现在已经明白,
可惜怒神已喊“起来,快走!”
我们已经听见并且记得,
坟墓在高声呼唤:“来呀,请进!”
我的心呐,凭主起誓
凭主起誓,我的心呐,
掩藏住你的所爱;
对以为你有图谋之人,
你千万不要诉说什么!
泄密之人,如同傻瓜。
沉默保密,尤适爱者。
凭主起誓,我的心呐,
如若有人向你探问:
“何事使你感到烦恼?”
你千万不要回答什么!
若有人说:“所爱何在?”
“新恋非我!”佯装快活。
凭主起誓,我的心呐,
掩盖住你的悲伤;
须知令你疲惫不堪的,
正好能使你恢复健康。
爱在灵魂,如酒在杯;
看去似水,内藏灵犀。
凭主起誓,我的心哪,
掩饰住你的苦辛。
即使海啸天塌,
你仍会安然无恙。
夜之歌
夜深沉,多么寂静,
夜下藏着几多梦。
圆月行,睁大眼睛,
着意探寻白日芳踪。
农家姑娘跟我来,
同访情人葡萄园。
葡萄汁多么新鲜,
借之浇灭思恋火焰。
田野里侧耳聆听,
夜鹰歌儿唱不停。
丘山冈垂起惠风,
轻飏直上飞入天空。
你别怕,我的姑娘,
繁星善封锁消息。
葡萄园里夜雾浓,
严严实实遮掩秘密。
姑娘啊,切莫害怕,
妖魔新娘居山洞;
躺卧中昏醉不醒,
几乎瞒过仙女眼睛。
妖魔王若经这里,
恋情依依不肯离;
他像我也是恋人,
怎肯吐露憔悴谜底!
大海
寂静夜里,
当人的苏醒蜷曲在幕帘后时,
森林喊道:
“我是力量,太阳使我从地心生出。”
然而大海默不作声,
暗自心想:“力量属于我。”
岩石说道:
“时代把我建成通往清算日的路标。”
然而大海一声不吭,
暗自心想:“路标属于我。”
风神说道:
“我多神奇,能将云与天分离开来。”
然而大海一声不响,
暗自心想:“风神属于我。”
大河说道:
“我多甘甜,能使干渴土地饱饮。”
然而大海沉静无声,
暗自心想:“大河属于我。”
大山说道:
“我挺立着,似星斗直立苍穹中。”
然而大海依旧平静,
暗自心想:“大山属于我。”
思想说道:
“我是国王,世上除我再无君主。”
然而大海沉睡不动,
梦中说道:“一切属于我。”
燕子
燕子啊,尽情歌唱吧!
歌声本是存在的秘密。
但愿我像你一样自由,
脱离樊笼无拘无束。
但愿我像你一样精神抖擞,
在山谷上空翻飞翱翔;
借浩瀚苍穹作杯盏,
痛饮光明酿成的琼浆。
但愿我像你一样圣洁,
像你那样心满意足喜气洋洋;
从容以待即将到来的一切,
对已经过去的不思不想。
但愿我像你一样美丽高雅,
像你一样容光焕发。
愿微风舒展我的上翅,
以便用露珠为之润色添华。
但愿我像你一样神思豪放,
自由遨游在高原之上。
让我放声纵情欢歌,
令歌声森林与云之间飞扬。
燕子啊,尽情歌唱吧!
替我驱除心底的惆怅。
你的歌声中别有余音,
音音声声均入我的耳房。
雄狮般巨人
黑夜里雄狮般巨人步履缓慢,
就像黑夜那样吓人惊魂。
他孤独无双地走啊走的,
仿佛大地只造就了他这位主君。
他踏起地上的尘土飞扬,
就像云端擦着废墟掠过。
仿佛他那巨大躯体,
用光、云和雾制成的衣裳裹着。
我问:“阻碍黑夜行进的幻影,
你究竟是人,还是妖精?”
他怒而答道:“我是天命的影子!”
声调里带着几分蔑视与嘲讽。
我说:“幻影啊,天命已经死去,
早在产婆伸臂抱起我那一刹那。”
他惶惶然道:“我就是爱情;
想得到生活须先得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