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徽因(第2/2页)

因为相信诗是这样繁难的一系列多方面条件的满足,我们不能不怀疑到纯净意识的,理智的,或可以说是“技术的”创造——或所谓“工”之绝无能为。诗之所以发生,就不叫它做灵感的来临,主要的亦在那一闪力量突出其来,或灵异的一刹那的“凑巧”,将所有繁复的“诗的因素”都齐集荟萃于一俄顷偶然的时间里。所以诗的创造或完成,主要亦当在那灵异的,凑巧的,偶然的活动一部分属意识,一部分属直觉,更多一部分属潜意识的,所谓“不以文而妙”的“妙”。理智情感,明晰隐晦都不失之过偏。意象瑰丽迷离,转又朴实平淡,像是纷纷纭纭不知所从来,但飘忽中若有必然的缘素可寻,理解玄奥繁难,也像是纷纷纭纭莫明所以。但错杂里又是斑驳分明,情感穿插联系其中,若有若无,给草木气候,给热情颜色。一首好诗在一个会心的读者前边有时真会是一个奇迹!但是伤感流丽,铺张的意象,涂饰的情感,用人工连缀起来,疏忽地看去,也未尝不像是诗。故作玄奥渊博,颠倒意象,堆砌起重重理喻的诗,也可以赫然惊人一下。

写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真是惟有天知道得最清楚!读者与作者,读者与读者,作者与作者关于诗的意见,历史告诉我传统的是要永远地差别分歧,争争吵吵到无尽时。因为老实地说,谁也仍然不知道写诗是怎么一回事的,除却这篇文字所表示的,勉强以抽象的许多名词,具体的一些比喻来捉摸描写那一种特殊的直觉活动,献出一个极不能令人满意的答案。

□读书人语

这是一篇对写诗体悟的妙文,它写的不是理论,而是感悟,是直觉,是对诗的会心。但又确乎有内含的脉理在。

怎样去捕捉写诗时的心理状态呢?女诗人是从三个方向的脉理展开又分头加以描述的,即情感、直觉、理智三方面几乎同时的运作。

描述性的语言,巧喻性的修辞使这篇小文避却了理性的艰涩,却又多了几分灵动与秀婉,如写到感悟情趣的闪动——灵感轻轻表来时,女诗人用:“愉悦的心声,轻灵的心画,常如啼鸟落花,轻风满月”,“泪痕巧笑,奔放轻盈”等这些充满诗趣的比喻,以象寓理,不是凿七窍而则混沌死,而是天眼独开,留下悟性,从感性形象中去体悟写诗是怎么一回事。” 【李万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