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梦家(第2/2页)

因此我离绝了这小女人,她不曾严守她小灵魂的秘密,全盘的用各种丑陋的手术想掩饰那浅薄的心,我早看清了。让她去伤心,不问她诅咒我成什么样子。她用一个平常的商人的目光来和一个心的富有者论价,那一定要失败的。这些在灵魂上患贫穷病的人,不在她们的眼泪上估量价值。

我已经疲倦,把我的手写酸了。不要常常伤害自己,所以我必得再去做梦。在白天,容我一个自由的在幻想里徘徊。在晚上我听凭上天给我许多更离奇的境遇。这是两个世界,我就跨在这两个有趣的世界上生活。

但也许我真会伤害我自己,说不定我很快地走进第三个国度里去。一位朋友对我说:梦是一只消耗精神的老鼠。然则我真贪爱两个世界——甚至那尚未来临的第三个世界。也许这是一座桥,渡到那第三个世界。

于是我愉快地停止我的笔,逍遥在我的幻梦里。

十九年五月十七日雨,夜,南京小营北。

□读书人语

陈梦家是新月诗人,《五月》中的“我”因此而成为典型的具有新月诗思的年轻人。“我”在五月的诗思是关于精神和灵魂的。“我”置身于时间,时间构成对自由的无与伦比的框架。因而“我”对于作为生存方式的时间产生了莫名的焦虑,时间把一切兴趣都赶走了,于是丧失了生成意义的可能性,“我”只有进入幻梦,才能让时间追隐,才能避免时间的纠缠所带来的烧焦的情感。生存的场合中有太多的诱惑:浅薄的欢心、阴凉的薄寒,这是灵魂断难接受的;死亡从城墙的缺口处伸出的诱惑的手,恐怖而幽暗。“我”选择的注定是在生存和死亡之间的梦幻,梦幻在时间中消隐时间;这种逍遥方式超越了生死,获得了某种与自由相关的意义。短短的《五月》似乎培育了某种哲学。不是吗? 【尹昌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