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鲁达(第4/4页)

我们继承的是受了许多世纪磨难的人民的不幸生活,他们本是最欢乐、最纯真、用石头与金属建造过神奇的塔楼、制造过光彩夺目的珍宝的人民,可是在可怖的殖民主义时代迅速遭到摧残,变得无声无息,而殖民主义至今依然存在。

我们灿烂的前途主要就是斗争和希望,但是,绝没有互不相关的斗争和希望。每个人身上都有遥远时代,惰性,谬误、热情,当务之急,历史急遽变化的烙印。可是,比如说,如果我曾经为美洲这个伟大大陆的封建的过去效过犬马之劳,我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呢?如果我不是因为参加了我国当前改造中微不足道的一份工作而感到自豪,我怎能在瑞典给予我的荣誉面前昂起头来呢?必须看着美洲的地图,面对着千差万别的情况和我们周围广阔的宇宙空间,我们才能理解,为什么许多作家拒绝接受莫名其妙的神祗给予美洲人民的耻辱与受掠夺的过去。

我选择了分担责任的艰难道路,我没有再把个人当作太阳系中心的太阳那样去膜拜,而宁愿一心一意谦卑地去为一支不容忽视的大军服务,尽管它不时会有失误,但它每天总是不顾那些不合潮流的顽固分子和妄自尊大,操之过急的人,不停顿地向前迈进。我认为我作为诗人的责任,不仅要爱玫瑰花与谐音,炽烈的爱情与无边的乡愁,也要爱我写在诗里的人类的那些艰巨的使命。

迄今恰好100年,一位才华出众的不幸诗人——一个极度绝望的人——写下了这样一句预言:只要我们按捺住焦急的心情,到黎明时我们定能进入那些壮丽的城池。

我相信兰波这句有远见的预言。我来自一个默默无闻的省份,来自一个地处偏远因而与一切其他地方隔绝的国家。我是诗人中最不走运的一个,我的诗又具有令人痛苦和多雨地区的局限性。但是,我历来对人满怀信心,也从来没有失去希望。也许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我今天才能带着我的诗,也带着我的旗帜来到这里。

最后,我必须对善意的人们,对劳动者们,对诗人们说,兰波说过的那句话表达了整个未来,那就是;只要按捺住焦急的心情,我们定能攻克那座将给予所有的人以光明、正义和尊严的壮丽城池。

因此,吟唱诗歌不会劳而无功。

林 光 译

□读书人语

《吟唱诗歌不会劳而无功》是聂鲁达在诺贝尔文学奖授奖仪式上的演说。聂普达的这篇演说其实是一篇独具特色的诗论。聂普达不仅是一名著名的诗人,而且也是一位积极介入现实斗争的政治家。这篇演说是对他创作历程和诗歌理想的一次阐释。在聂普达看来,诗人不是”小上帝”,诗歌创作是整个人类劳动的一部分,与每天提供面包的人的劳动一样是一种朴素而又庄严的行动。人类共同创达了面包、真理、美酒和梦想。因此,他认为诗歌”必然要走向现实和现实主义”。而诗歌创作的最终目的是走过孤独,而求得关切,表达与理解。诗人应该具有倾向性和使命感。作为沉默的大陆的代言者的美洲诗人,其责任就是要”使无法表达意志的大陆的每个角落都说出自己的话语”。聂鲁达的这篇演说富有激情、气势雄浑。 【旷新年】

  1. 萨尔加里(1863—1911),意大利作家,著有多种探险小说和游记。
  2. 这篇是作者1971年在诺贝尔文学奖授奖仪式上的演说。
  3. 尤利西斯,即希腊神话中的英难奥德修斯。他勇敢机智,在特洛伊战争中献木马计,使希腊联军获胜。回国途中,历经艰险,经过十年时间才得以回到故乡与家人团聚。这里诗人借指迷路的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