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瑙人(第2/2页)

“好,极好。”我由衷地说,惊讶于这两个山野中的姑娘对于石头的想象力。

“好像……单薄了些,她张着两只手,像在求什么,求什么呢?什么……”画黛玉的女子自言自语。

她俩便一齐静默了,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彼此的瞳孔里却都没有对方的影像,一片空茫。

我不敢插言,怕打破了她们的想象。

“让她祈求月亮吧。”画漓江的女子怯怯地说,好像怕惊飞一只鸟。

“好!就找一颗紫月亮!”画黛玉的女子叫着,把盛满紫牙乌宝石的碟子搅得翻江倒海。

“紫月亮?”我轻轻地讶异!

“对!紫月亮!在最晴朗的夜晚,你久久地盯着月亮看,直到眼睛酸了都不要眨,就会看到月亮透出紫色……”画漓江的女子说。

她俩配合得真默契。我想,是宝石给了她们相通的灵犀。

“那么是初月、残月,还是满月呢?”画黛玉的女子问。

“满月!是满月!”我们三个几乎一块儿喊出。无论从画面的构图重心,还是从玛瑙人企盼的虔诚,那里都只能悬挂一轮满月。

我们像秋风扫落叶一般寻觅每一个角落,把宝石的盆盆碗碗翻得一片狼藉。我们终于找到了两个备选月亮,一个是滴溜溜圆的紫牙乌,规整的形状仿佛用圆规画过,圆得不可思议;一个是锆石的,好像浸在水中,略椭了一些,然而极其晶莹透亮。

紫色的月亮啊,哪一轮更圆?哪一轮更亮?

她俩费了斟酌,反复商量,几乎吵了起来,又征求我的看法。我说了,她们却又不听。

最后,终于照画黛玉的女子的意见办了:在玛瑙人的上方,粘了一轮皓月——用真正的锆石所剪裁的月亮。

“月亮可以不圆,但月亮必须要亮。”她说。

“谢谢你们!”我发自肺腑地说,“回到北京以后,我一定把玛瑙人挂在桌前。祝你们画出更多更好的宝石画。”

“我们一定要画得更好,只是,不可能画得更多。”她们说着,打开远红外取暖器,烤自己颀长而冰冷的手指。桂林的3月,阴雨连绵,空气中有一种潜移默化的寒意。

“为什么呢?”我不解。

“因为宝石是很稀少的。选料要很严格,颜色、质地、花纹都是天然的,要把它们搭配在一起,显出一种美,是马虎不得的……”她俩对我说。

手指烤热了,她们又在冰冷的宝石粉屑中翻拣……

此刻,玛瑙人正立在我的案头,仿佛在向皎洁的月亮祈求什么……每当我写作困顿的时候、慵懒的时候、敷衍的时候、畏葸的时候,我就想起两个创造它的普通女工。

我便振作起来,不敢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