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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好心理准备,深呼吸三次,然后缓缓伸出手,搭在他的手上。我在自己可忍受的时间范围内,尽可能轻柔地握住。

“吉本斯先生在叫救护车了。”我说,“别担心,你不会在街道中央躺太久的。不必焦虑,在这个国家啊,医疗是完全免费的,而且大家都认为这里的医疗水平名列世界前几位,你蛮幸运的。我是说,你就不会想在……比方说南苏丹这个新国家跌倒撞到脑袋吧,就目前它的政治经济状况来看。可是,在格拉斯哥这里……嗯,你还真是‘撞’上福星了,抱歉,我用了双关语。”

雷蒙挂掉电话,快步走来。“他状况怎样,艾莉诺?”他说,“清醒了吗?”

“没有。”我说,“不过我照你说的,一直在陪他讲话。”

雷蒙握起男人另一只手。“可怜的老家伙。”他说。

我点点头。令我意外的是,我竟然对这个陌生的老人家涌现焦虑或关怀的感受。我往后一坐,臀部碰上了线条起伏的大东西。我转身去看,原来是大保特瓶装汽水。我站起来伸展脊椎,开始收拢散落一地的物品,把它们装回购物袋里。其中一个袋子破了,所以我把手伸进自己的购物袋,拿出我最爱的环保袋,就是上头印了狮子的乐购超市购物袋。我收拾好他所有的食品,再将袋子放在老人脚边。雷蒙对我微笑。

我们听到警笛声,雷蒙把我的外套还给我。救护车停在我们身边,两个人走出来。他们正在交谈,我很讶异他们说起话来如此普通。我以为他们会更像医生。

“好了。”年纪大点的那位说,“这边是什么状况?老人家跌倒了是吗?”

雷蒙对他说了前因后果。而我看着另一位,他弯下身看着老人,给他量脉搏,用小手电筒照照他的眼睛,再轻拍老人,看有无反应,最后他转向同事。

“我们必须走了。”他说。

他们拿了担架过来,将老人家抬上车,绑好带子,动作迅速,却温柔得出奇,较年轻的那位用红色羊毛毯子裹住他。

“颜色跟他毛衣的颜色一样。”我说,可是他们两个都没理我。

“你们要和他一起去吗?”老一点的那个问,“不过后面只能再坐一个人。”

我和雷蒙面面相觑,我瞥瞥手表,访客再有半小时就要到奥利芬特之家了。

“我去好了,艾莉诺。”他说,“不要错过足科约诊。”

我点点头。雷蒙爬进车里,坐在老人跟医务员身边,医务员正忙着接上点滴及监测器。我提起购物袋,举得高高的,要递给雷蒙。

“哎,”医务员说,语气有点不悦,“这不是阿斯达购物专车,我们不运送商品。”

雷蒙正在打电话,我听到他说会晚点到,通话对象显然是他母亲,然后迅速挂掉了电话。

“艾莉诺,你等一下打给我,你可以把他的东西带来给他吗?”他说。我考虑了一下,点点头,看着他在口袋里翻找了一会儿,掏出圆珠笔。他抓起我的手,我倒抽了一口气,往旁边一闪,惊愕地把手牢牢地藏在背后。

“我必须给你我的电话号码。”他耐着性子说。

我从我的购物袋里拿出小笔记本,他草草地在其中一页写下蓝色字迹,潦草得几乎看不出他的名字,下面胡乱写了一串号码,字迹别扭又稚气。

“一个小时左右以后再打。”他说,“到时你的拇囊肿应该就处理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