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第5/6页)
叫岳宁的女人夹在苏闻和高以樊中间,兴奋得无以复加。故人相见分外亲热,聊得相当投机,而苏闻从方才就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全场最嘚瑟的该属团支书女士了,她站在屏幕前唱了一首又一首悲伤情歌。晚江无奈,不就是当年没能追到苏闻,而苏闻和她在一起了,竟然记恨到现在。团支书女士过足了瘾,切了歌,走到晚江面前把话筒塞给她,热烈邀请:“来来来!晚江,别干坐着,唱歌吧!”
杜宝安咬牙切齿地警告:“找抽呢?”
团支书女士不为所动,提高嗓门吆喝:“晚江要为大家献唱一曲,掌声在哪里?”
一群不明真相的善良男同学帮了倒忙,晚江在热烈的鼓舞声中走到屏幕前,苦笑地看着昔日情敌给她点的歌。
……
后来 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
可惜你 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后来 终于在眼泪中明白
有些人 一旦错过就不在
……
写歌的人假正经,听歌的人最无情。唱歌的人,不知心中何景。晚江睁着眼睛,侧脸在屏幕前明灭交映,高以樊淡淡注视。她的嗓音不尖锐也不甜美,是独特的丰厚细致,没有多余的小动作,只是攥着话筒,将一词一句熨到人心上。这个女人明明前一秒还乐不可支地嘲讽他词汇量丰富,此刻这样神伤是为哪般。
或许只有杜宝安明白,眼睁睁看着晚江努力忘却的伤口被重新撕开示人。而她,还要疼得不被发觉。
……
你都如何回忆我
带着笑或是很沉默
这些年来 有没有人能让你不寂寞
……
沉浸在晚江歌声里的不止一人,岳宁都有些痴迷了,她有所感悟地对苏闻说:“我一直觉得这是整首歌最悲伤的地方。”
“是吗?”
岳宁很笃定地点头,又说:“她唱得很好对不对?”
他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苏闻望着那个背影,以前她老是抱怨自己胖没有杜宝安苗条,其实他一直觉得很健康,而如今她身形这样单薄。方才听到她名字的刹那,他满心最悲怆的念头,不是今时今刻忽见,而是直到今时今刻,上苍对他们交错的人生,在赐予缘分的同时依然没有忘记残忍。他眼睛里有情绪在翻涌,他不敢看她,亦不再看她。
……
永远不会再重来
有一个男孩爱着那个女孩
……
一曲毕了,有清清落落的掌声从角落里响起,然后带起一片。晚江看见高以樊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赶忙别过眼去。
岳宁眼里蓄有细碎的光,她没管那么多,起身牵了晚江过来坐在她和高以樊中间,崇拜地说:“你唱歌真好听,很打动人,你看我……”她指指自己的眼睛,“你可别笑我泪点低。”
晚江瞧着她,是光洁干净的素颜。标准的鹅蛋脸,五官分开来看却也寻常,凑在一起倒美得很有韵味。心里不免溢出丝丝酸楚,她想过很多次,这些年,如果有,那会是怎样的女人陪在苏闻身边,与他爱意绵绵,论及婚嫁。这个女人现在就在自己眼前,泛着泪光说被自己打动。而她不能流出血泪来,告诉这个女人自己有多心痛。
“不会,谢谢你喜欢。”
“我听高以樊说你叫‘晚江’,我从小就喜欢名字好听的人,而且你歌又唱得那么好。你大概觉得我自来熟,但你真的投我眼缘。”
高以樊在一侧按着太阳穴补充:“她性格就这样的。”
晚江点头,倒是坦率的女人。苏闻坐在岳宁的另一旁,和她只隔一人,她到底是体会了什么叫作咫尺天涯。这样的距离不残酷,隔在中间的女人,现在拥有他,才最残酷。
杜宝安在对面突然插话:“岳宁,你这么说,让我们这些名字难听唱歌又烂的人怎么活啊,是吧团支书?”对方自然是随声附和,岳宁忙说:“不会啊,你的名字挺好听的,宝气安康,多好的寓意。”
杜宝安听了呵呵直乐:“哎哟,我从前怎么没发觉,被你这样一说,感觉好像是比咱们团支书有水平耶!”
团支书女士那脸唰就绿了。大伙儿都晓得杜宝安嘴皮子贱,只当无伤大雅的玩笑,独剩对方气得变了脸形。
冤家路窄的报了仇,新欢和旧爱成了朋友,青梅竹马的没能聊一宿。角儿再多的场子也有收的时候,这KTV,短时间内晚江是不打算再来了。杜宝安挽着她昏昏欲睡,夜风吹着有些凉意,这会儿的士又少,她想了想,对高以樊说:“你方不方便送我们?”
末了又加一句“我请你吃消夜”。
高以樊莞尔,见她似已神色如常,悄悄收好满腹疑虑:“成交。”
苏闻和岳宁走在后头,踏出KTV大门看见晚江和杜宝安上了高以樊的车。
“这小子怎么赶着投胎似的来去匆匆,打个招呼再走都等不及。”
苏闻远远望着车子载着晚江没入夜幕,最后小到连尾灯也不见。
“看什么?”
“没有。”
小区门口一百米远的成记小吃,十一二点人最多。三十多平方米的店铺,七八张桌子都坐满了人,大多是下夜班的和附近住户,噼里啪啦的杂谈声盖过了电视里正在转播的球赛。杜宝安听说要吃消夜,死活不肯坐在车里睡觉,于是现在三个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面面相觑。晚江和杜宝安是习惯生活喧嚣的人,可这西装革履的乐森小老板往这儿一坐,他一米范围内是异于常人的气场,像微服民间百姓疾苦的君主。
“这是我们这片儿最有口碑的店,看着挺小,但其实味道很好的……”
高以樊拿了一次性筷子,把上头的毛刺刷掉递给两位女士:“我念中学的时候,学校后门有很多这样的小吃店,经常下了晚自习和室友去觅食。”他三下五除二化解了某人的尴尬。
老板娘端上虾饺,笼子冒着热气,虾仁儿若隐若现,晶莹剔透。味道的确很棒,馋得杜宝安要吞了自己的舌头,没顾上高以樊瞄了她一眼的小动作,然后他悄悄贴近晚江:“是买给她的?”
他突然这样亲昵,晚江下意识闪躲,睁大眼睛释放出“什么”的信号。
不过,两秒后她就自行领悟了……
这男人,简直……晚江一恼,夹了他笼子里的一只虾饺塞进嘴里。
“喂,你干吗?”
她鼓着腮帮子口齿不清地说:“怎么,你打我啊。”
奇了怪了,她心情低落得很,可一遇上高以樊犯贫,她就抑制不住跟他抬杠。赶巧老板娘端着牛腩面线过来,看见这幕,抿嘴笑得甚欢:“小伙子让着点儿哟,这舍不得虾饺套不着姑娘。”店里观看球赛的食客因为进了一球炸开了锅,嘈杂中晚江漏听了什么,还咧着嘴冲高以樊嘚瑟:“哪,你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