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6(第9/11页)
瞧瞧,人家这话说得多有水准,看老板娘眉开眼笑的模样就知道了。高以樊自然是感知到了那年轻人的眼波,端起豆浆喝着,眼神一厘一厘地顺着方向延展出去,最后落在陆戎身上。只是他此时正好侧头,于是将这道犀利的目光隔在了盲区。
这个男孩子是谁?哪里冒出来的?他最近到处飞,分身乏术也就算了,为什么连他的首席卧底杜宝安也失灵了?
老板娘不晓得这位先生此刻已化身提问机,一个问号一个问号往外抛。她想着晚江他们应该还没吃早餐,招呼说:“你们俩也在我这儿吃点儿吧!”
“不了,家里煲着粥呢,这会儿回去正好。而且我得赶紧冲个澡,您先忙!”晚江谢绝了老板娘的好意,转而对高以樊说,“那你慢慢吃,我们走了啊。”
他们三步两步就走过了高以樊的视野范围,走向了他看不见的一方。店门口那块地明明刚才还有她在,突然就空了。口腔一动,他终于把之前停止咀嚼的食物咽下去。
煲粥共食,谈笑风生,屋子里留一个血气方刚的男性,自个儿浴室冲澡--从晚江的几句回话里,高以樊目前只能提炼并脑补出这样的场景。
还有--
他抽了张纸巾印印嘴角,走的时候揉团扔在笼屉上。
“你”慢慢吃,“我们”走了,这样的归类方式真不招人喜欢。
反正不招他喜欢。
钥匙丢在包底,摸了好久才拾出来,杜宝安开门进屋的时候,晚江正在阳台晾衣服。闲着没事做,就把压在衣柜里的几件春秋衫翻出来重新洗一遍。杜宝安气喘吁吁,大大小小行李往地上一丢,循着哗哗水声朝阳台走去。完全不理会晚江见鬼似的神情,一把夺下她手里的撑衣杆,在她发出疑问之前率先出言:“你还好吧?”
“你回来了?”
“啧,这不废话吗!”
晚江从惊吓里缓过来,拿回杆子:“我能有什么不好,你爸怎么样?”
“先甭管我爸。”杜宝安抱胸往门框边一靠,“你够好的话,这工作日不去上班干什么?”
未拧干的衣服,下摆很快蓄起了水分,像小雨一样嗒嗒而落,滴在晚江的脚背上。她回头看了杜宝安一眼:“谁告诉你的?”
彼此之间以问为攻的交流方式实在累人,杜宝安奔溃:“我只是回趟家又不是去了火星!昨天在网上和同事群聊,有个哥们儿的女朋友是公司广告部的,就把听来的八卦和咱们聊了。爆出名字的时候惊得我一瞬间尿失禁,什么酒店开房权色交易啊,陆晚江,这到底怎么回事?”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而且是各种见缝插针,口耳相传。没从自己的嘴巴里说出,兜兜转转还是能流进同一个屋檐下的人的耳朵里。
“惨遭暗算,你信不?”
“信,当然信,连岛国某片都没鉴赏过一部的女人,能想到‘色诱术’这样闪着智慧光芒的计谋?”杜宝安顺利完成吐槽,但是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瞒着我干什么?”
“告诉你干吗,帮我发帖骂人还是到Audrey泼墨?何况你家里的事都忙不过来,我这点儿事添什么乱。”
瞧瞧,这天塌下来有撑衣杆顶着的淡然模样,杜宝安突然觉得自己一宿没睡都成了瞎担心。嘴上这样说,晚江心里还是很感动的,走过来撒个娇:“行啦行啦,知道全世界你最好了。”
这一路上本来就累,杜宝安忧愁地歪脸到一边,一把辛酸泪往心头咽:想到昨晚给“老鬼”打报告,心里哆嗦得跟触到高压电似的,就怕被判“渎职”,剥夺涨薪和休假权利终身,贬为地下停车场收费员一枚。陆晚江,这给大Boss做卧底的高危职业,容易嘛我?
Audrey新款隔离霜的广告合同最后被新奥副总拿在了手里。
似乎没有鹬蚌相争,却也渔翁得利。而黑子们也绝非善类,还嫌不够乱,连日来将晚江入行至今的诸多项目讽刺了个遍。顺道钓出好些个一直眼红晚江成绩,却没敢嚷嚷的浑蛋分子,一群人闹个没完,搅乱麦田辛苦展开的危机公关。
这一切,当然都是听大灵说的。身为当事人,独自回到大风大浪后方的避风港,在较为安宁的环境里,做了掩耳盗铃的逃兵。而勇敢无畏的人们,正在甲板上奋勇抗敌。难道自己果真如叶贤芝所言,是个不折不扣的倒霉蛋?
“晚江,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有声音打断思绪,她清醒过来,见来人已经站在了跟前。她想起上一次在苏禾庭院的年中酒会上,她和这位女士的交谈,就是被某个任性的男人毁掉的。
“不会,你们这儿的风景太棒,等待也变享受。”晚江从包里取出一本书,里头收录了全球诸多酒店行业广告宣传案例,六七成新的样子,翻进去还有很多自己当年留下的标注。因为之前工作上打过交道,性情也很相投,对方对这方面颇有兴趣,于是就请晚江做推荐。反正放着也是放着,她便把自己的心头好拿出来分享了。
“大热天麻烦你跑一趟,改天一起喝茶怎么样?今天还走不开,你得原谅我。”
晚江笑:“好,记在账上了。”
二人挥别,这大堂里冷气好像开得有点儿低,晚江搓着冰条似的胳膊快步向大门处走。外头骄阳似火,照得柏油路都反光。
酒店今天有两位贵客到访,来去都由苏闻亲自接送。对方很客气,婉言谢绝了苏闻陪送至机场的意愿,苏闻一直目送车子驶出视野,才重新进门来。他恰巧左右一顾,就看到了行色匆匆的晚江。她似乎没发现自己,苏闻便伸出长臂招了招手。
“来赴约的?”
“来送东西。”
苏闻一向敏锐,察觉到她的小异样:“你很冷?”
被一眼识破,她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本来还想去前台提个意见的,现在能和苏总面谈,实在太好了。你这大堂的冷气,可以调高两度,不止我……”她悄悄指了指其余几位女客人,目测和自己差不多的感受,“她们也肯定觉得冷。”
相比男士们西装革履,或许真的没有替衣着清凉的女士们考虑周全。苏闻把这个意见记下来,然后打量着她,出于对朋友的关心,他说:“工作很忙吗,你又瘦了不少。”
“还行吧,回头炖只鸽子,也就补回来了。”
她似乎不大愿意向自己述说工作上的事情,一如既往要强,可即使她不说,他也知道这一行不容易。再待下去她怕是又会觉着尴尬,他心里忽然有一丝寂寥。如今他的存在,似乎变成了鞋子里一颗影响行走的沙砾,硌着脚也硌着心。
“很多事不要强撑,身体最重要,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找我。不是为了显耀什么,只是希望你,不要把我排除在可信任朋友的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