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最后一盏灯(第2/4页)

另一面在心里咆哮:“不困你个鸟啊,困死我了啊,一夜就睡了3个小时不到,还干了那么多活儿,简直是非人待遇啊,我不要吃肘子,不管酱的,蒸的,还是蒜蓉的,我都不要吃,我要睡……”

那天是大哲姐姐的婚礼,我作为她亲弟弟的亲朋友,在娘家和一帮比我大五六七八岁的老女人帮着忙前忙后,几乎折腾了一宿,两点多在沙发上睡着,5点多被抓起来准备迎接娶亲队伍。

新郎是个胖子,肉墩墩的,挺有钱,样子虽然不般配,但是综合一下能将就,反正在一起就是真爱,不管好不好,所有的人见面都是要给红包说祝早生贵子白头偕老的。

大哲睡的时间比我还短,身影忙碌,穿梭在每一个中心或者角落,一会儿拿烟给司机,一会儿包红包给孩子,这些场面事,他还是比我懂得多。

没办法,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大哲家还可以,不过关系有点复杂,在新郎给新娘戴戒指以后,要双方父母各派一个代表致辞,胖新郎的爸爸致完,胖妈妈又继续致,等胖妈妈致完,大伙等着新娘也就是大哲的父母出场,等了一会儿没声音,司仪接过话筒说了一句:“演讲感人肺腑,各位吃好喝好!”

当时的场面五五开,一半新娘家人明白怎么回事能释然,一半新郎家人胖头肿脸全问号,大哲姐姐结婚前两天,他爸醉酒继续打他妈妈,他妈受不住,开门跑了出去,他爸没追上,所以一个怕挨打来不了,一个生闷气在家喝酒,就这样,都没来参加女儿的婚礼。

我太困了,顾不上饿,借机跑回家睡觉,大哲坐在席位上,闷着头一杯接一杯地灌自己五粮液。

5

心情不好,有时候是不依不饶。

我一觉从上午睡到天黑,被电话铃声吵醒,大哲约我去常去的饭馆烧烤,第一个理由说是要感谢我昨天晚上的大力帮忙,被我拒绝后,直截了当地对我说:“来吧,我心情不好。”

我明白父母因为打架没参加姐姐婚礼的事,对他更是个心结。

裹着羽绒服走进饭店:“哟,居里夫人也来了。”我坐在大哲对面,看着他旁边的女孩说道。

女孩是大哲的女朋友,有点内向,话少,且不常出现在镜头里,所以我觉得她是个宅女,叫她居里夫人。

我们3个都不说话,我狼吞虎咽地吃了30多串肉板筋。

大哲心情不佳,我不会喝酒,他只能自己跟自己喝小烧。

居里夫人静静望着,我们一个吃,一个喝,半天才打破沉默,看着大哲说:“你不要再喝酒了,再喝我陪你,好不好?”

大哲伸手搂她进怀里,笑了一下冲我说:“你看你,都不如我媳妇,大老爷们儿,连口酒都不喝。”

年少轻狂,我当然不服:“好,她喝,我就喝,服务员,再来50串肉板筋!”

我说喝,是说说而已,居里夫人好像不是,而且大哲也当作我不是,我们3个换成了啤酒,喝了半天,大哲在饭馆的假粮食小烧和哈尔滨啤酒的掺和下,终于忍不住起身想去吐,居里夫人不放心,刚要一起去,脚步不稳,踉跄了一下。

大哲知道她也喝了不少,摆摆手,示意自己可以,然后跑了出去。

只剩下我和居里夫人,我没话找话说:“你喝酒干什么?”

她说:“我难受,看大哲难受,我比他还要难受。”

我说谎安慰:“他姐姐结婚,他高兴吧,难受什么?”

她说:“中午的时候他打电话给我,就醉了,姐姐结婚了,他之前告诉过我,我以为他是高兴才喝醉,就问他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说到这里,居里夫人停了下来,原本被酒精催红的双眼,泛起了蒙眬,更带着闪亮,我从她的表情上看得出来,那种闪亮,是泪花,眼泪流到脸颊。

擦了一下眼泪,居里夫人说:“大哲说,他从很小就说过,他一辈子不会结婚。”

很小的时候说过的话,是誓言吗?那为什么要说一辈子,那时候谁知道一辈子是什么样子呢,现在谁又知道自己的一辈子是什么样子呢?我搞不懂,只能转移话题:“他喝多了,瞎说的,我发现你很能喝啊。”

她说:“我不会喝酒,但我知道他难受。”

我说:“你要是不会喝酒,我早就该去洗胃啦。”

继续喝了一个小时后,大哲酒醒,我酒没醒,想醒,醒不过来。隐约记得大哲和我说,我得带她去医院,你自己真能回家吗?然后扔给了司机50块钱,嘱咐他一定把我送回家。

我“叽里咕噜”地滚进家门,被我爸扶到我的床上,脱掉衣服盖好被子。

我爸转身刚要离开,本来在床上瘫软的我,忽然坐起来一手抓着我爸肩膀,一手比画着奇怪的手势说:“哥们儿,记得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打电话给我。”

那天是我第一次喝酒,晚上吐了3次,居里夫人被送去医院洗了胃。

6

通常喝酒到了难受状态以后,人的处理方式会分两种:第一种是以后砸杯引誓,痛改前非,第二种是破罐子破摔,让自己喝更多,以免以后出丑或者难受。

我显然属于后者。自那次之后,我经常喝酒,酒量几乎成倍增长,虽然还是会醉,但至少可以坚持到酒局结束而不倒下。

我已经有段时间没见到大哲,他提前去了热力公司工作,而我每天在学校里胡混,等死。高中毕业那年冬天,我搬到了我家的另一个房子里自己住,忽然接到大哲的电话:“睡没?饿了。”

当时夜里9点多,我正在看电视,知道他不会简单地找我吃饭,说:“饿了,还是渴了?”

大哲说:“你在哪儿?”

我说:“家。”

大哲说:“好,我一会儿过去。”

半小时后,大哲一侧脸微红,抱着两箱啤酒出现在我家门口,我眼前一亮,心想今天就让他看看我成功锻造出来的酒量。

这酒喝得我还没动真气,大哲已经脸色略白,眼神有点疲倦,两箱酒也已经没了大半。我刚想说要不别喝了,忽然大哲的电话响了,是居里夫人打来的,在我面前,一番恩爱后挂断。

然后对我说:“走吧,换场。”

其实我面上不动声色,可是腿已经发软,我说:“还去哪儿?不去。”

大哲喝完杯子里的酒:“去找我媳妇一起喝点。”

我说:“先把证领了再说是你媳妇。”

他忽然变得严肃,说:“你记住,我这辈子不可能领证。”

我说:“你胡说,那居里夫人和你这么多年怎么办?”

大哲没言语,晚上的时候正和居里夫人煲电话粥,他爸爸醉酒忽然砸东西说要出门找他妈,大哲赶紧挂断电话去哄他爸爸睡觉,哄了半天,挨了一巴掌,心情不好找我喝酒,居里夫人担心,才约我们出来想见大哲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