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睡吧，晚安（第2/3页）
又是一路颠簸的大巴，又是辗转换乘火车，一路回想王军这几天对他说出的所谓的真相。王军和自己是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因成绩不好，高中毕业之后就一直在姚矿长的矿上工作，年纪小常受欺负，但是安安分分的倒也没什么怨言。
“何磊，我跟你说个事情你会相信我吗？”
“你说，军子，从小到大我有不信过你吗？”
“3个多月前一天，我在矿上工作到很晚，就住在了矿上想对付一晚，后半夜去找地方尿尿，路过矿长的简易房时听见里面有女人的声音，我感觉像是雯雯的声音，就想听一下，刚站住脚，矿长伸出来个脑袋问我干什么，让我滚回去睡觉。”
“我也只是觉得像是雯雯的声音，好像在说什么‘再这样就喊人过来了’之类的话。”王军看着脸色铁青的何磊又继续说道。
“我操姚百顺他全家！”何磊沉默之后突然边大声骂着，边冲进厨房抄起菜刀就往门外走。王军吓得连拉带拽把他从院子拽进屋里。
“这是他妈的强奸！是畜生！我要杀了他！”何磊红着眼睛挣扎着骂着。
4
何磊回到学校后，整个人陷入沉默，沉默不到半天的时间，学校广播宣布了给何磊记大过处分的决定。
“私自离校旷课7天，要不是念在以往成绩表现都很不错的分上，这都够开除学籍的了，那样你一辈子都毁了。”何磊的辅导员说道。
“我知道了，老师。”何磊说出了回到学校以后首次开口的6个字，声音很低。辅导员老师看他这副样子摆了摆手，让他回了寝室。
之后的一个月里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不约而同地都在背后议论说何磊完了，曾经的优等生，运动健将，老师眼中的前途不可限量变成了现在只会在寝室睡觉，每门课都旷课不上，室友问：“何磊你到底怎么了？有没有大家可以帮忙的？”
何磊笑了笑，笑得很苦涩，摇摇头刚欲回答，宿管阿姨的声音再次划过：“何磊，电话，有人找。”何磊马上又冲出去到了电话前，拿起话筒，这是回学校之后的第一个电话，他期待，又害怕。
“喂。”何磊颤巍巍地说。
“何磊，判了。”电话里传来的是王军的声音，简单四个字，何磊心里一紧，压抑得喘不上来气，没有答话。
“雯雯死刑。”王军继续说道，说完就哭了……
何磊挂了电话，第一件事，回老家。
在姚百顺的矿上，何磊被十几个膀大腰圆的矿工连踢带打，手肘骨折，第二天缠着绷带坐在自家的床上和这些日子一样一言不发。何磊母亲进屋，手里拿着一沓厚厚的人民币，说：“刚才矿上派人来说这几天闹贼偷，昨天误会打错了人，姚百顺说希望私了给了5万块钱表示歉意。”
他妈的，既然只是打错了人，用给5万这么多吗？心虚买安心吗？何磊心里这么想，嘴上只淡淡地说：“退回去。”
“人家给送了这么多赔偿，你还要怎么样？只是打了你几下，你还要去法院告人家吗？雯雯的事，妈心里也不好受，可是法院都已经判了，她也已经承认了，下手那么狠，谁也没办法，姚矿长也是受害人家属。”
“是，受害人家属，呵，受害人家属……妈的，受害人家属……”何磊被气笑了，语气冰冷冷的，说过之后就一头扎到被子里再不多说话。
他真希望世界就此安静，时间就此停止，孔雯雯曾经在月色笼罩的草地上跟他说过，只要他们在一起，时间就是永远。可现在何磊只知道，留给他们永远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5
回老家的第3天，孔雯雯执行死刑的前3天，好朋友王军失踪的第5天。
从那个电话之后，何磊再也没见过王军。
6
没人知道孔雯雯到底为什么杀人，没人知道王军去了哪里，没人知道何磊此时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绑着绷带的左臂还是会很痛，隐隐地似乎在提醒自己别忘记，心里的痛灼热得煎熬、烦躁，何磊承受着身体上的疼痛，但却觉得太轻佻，想试着忘记心里的煎熬，却如何都忘不掉。
“磊磊，吃饭了。”一大早，何磊的母亲在客厅边擦桌子边喊道。喊了几声，没人答应，急忙进屋一看，脑子“嗡”的一声，何磊早已经不见踪影，心想，坏了，今天是孔雯雯执行死刑的日子，想到这里，何磊母亲连忙跑出屋子，着急地寻找。
何磊的衣襟上还沾着血迹，身体硬邦邦地从姚百顺家里走出来，一条胳膊上还挂着白色绷带，直直地垂着似乎是断了，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根点燃了的香烟，旁若无人地走出姚百顺家的大院。大概是认为这才叫罪有应得，没有任何避讳，任由身边的狗一直冲他吼叫，身后的屋子里躺着两具尸体，姚百顺和他的妻子，每人身中30多刀，姚百顺庞大的身躯看起来比何磊高大太多，谁也不知道也想不通他是如何用一只手就杀掉姚百顺和他妻子的。
他一步一步地，像是有老天爷牵引似的赶到了孔雯雯的枪决地点，他躲在草丛里，眼睛四处张望着，静静地等待着自己和爱人的最后一次约会。
当初他喜欢孔雯雯的理由之一就是，从小到大他们无论约好去哪儿，雯雯从不迟到，这次也是一样，好气派，还是被车带来的。何磊躲在草丛里脸上露出了微笑，这是开学以来到现在的第一次笑，也是本该属于这个22岁青年该有的笑容。
荷枪实弹的警察押着孔雯雯，枪口对准了她的时候，何磊忽然从草丛里站起来朝孔雯雯招手，就像平时约会他故意藏起来那样：“雯雯，我在这儿。”
孔雯雯哭了，何磊也哭了。何磊大喊：“雯雯，别怕，我来救你，我把他们都杀了。”
孔雯雯也对何磊喊着：“何磊，我罪有应得，你忘了我吧。”
何磊狂笑大喊：“我把他们杀了，都他妈的杀了，谁也欺负不了你了，雯雯。”他边笑边喊，边冲着孔雯雯的方向冲过来。“嘭”的一声枪响，孔雯雯双目紧闭，以为自己死了，结果她看见倒在地上的是何磊，他腿部中弹，几名警察已经冲上去把他铐了起来。
“雯雯，我累了，雯雯，我累了。”何磊边被抬上警车边大喊，眼泪流得衣领全湿，和身上的血迹混在一起。
“嘭”，又一声枪响再次划破整个天际，踢破整片田野，挣扎着哭着的何磊浑身一怔，泪流满面，低声继续道：“我累了，你睡吧。”
“你为什么要杀姚百顺一家？”警察审问，何磊沉默。
“你是怎么杀的他们一家？”何磊仍旧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