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4/7页)
“无论如何,这些都我结婚以后的事,现在不必管它,”这样一想,她就把烦恼丢在一边了。
在这样明媚的春天,在这么暖洋洋的阳光下,当“十二橡树”村的烟囱正好开始在那边小山上出现时,你除了尽情欢乐,是不可能有旁的什么感觉的。
“我将一辈子住在那里,我将看见五十个这样的春天,也许更多呢。我将告诉我的儿女和孙儿孙女,这个春天多么美丽,比他们所要看到的都更为可爱。”想到这最后一点时她快活极了,便加入《身穿绿军装》末尾的合唱部分,并且赢得了杰拉尔德的高声称赞。
“我不明白你今天早晨为什么如此快活,”苏伦表示反感地说,因为她心里还在痛苦地嘀咕:要是她穿上思嘉那件新的绿色绸舞衣,她会比思嘉漂亮得多。为什么思嘉总那样自私,不肯把衣服和帽子借给她呢?妈为什么也总是那样护着她,说绿色同苏伦不相配呢。“你和我一样清楚,艾希礼的亲事要在今晚宣布,爸今天早晨这样说的。当然我也明白,你对他表示亲昵已经好几个月了。”
“你就知道这些,”思嘉说着,吐了吐舌头,不想让自己的兴致给破坏了。到明天早晨这个时候,请看苏伦小姐吃惊的模样吧。
“苏伦,你知道事情并不是那样,”卡琳震惊地表示异议。“思嘉喜欢的是布伦特。”
思嘉那双笑盈盈的绿眼睛望着妹妹,心想她怎么会这样可爱呢。全家都知道,卡琳这个13岁的姑娘已尼倾心于布伦特了,但布伦特却全不在意,只把她当思嘉的小妹妹看待。每当爱伦不在场时,大家总喜欢拿布伦特来捉弄她,直到她哭出来为止。
“我一点也不喜欢布伦特,亲爱的。”思嘉乐得慷慨地说。“而且他也一点不喜欢我。你看,他正在等着你快快长大呢!”
卡琳那张圆圆的小脸红了,她心里又高兴又怀疑,两方面像在打架似的。
“唔,思嘉,你这话当真?”
“思嘉,你知道母亲说过,卡琳还太小,还不该想什么男孩子,可你偏偏去逗引她。”
“好吧,看我究竟喜欢不喜欢,你走着瞧。”思嘉适答道。“你是要妹妹露脸,因为你知道再过一年左右她就会长得比你漂亮了。”
“你们得小心,今天讲话该文明些,否则我回去抽你们,”杰拉尔德警告说。“嘘!别响,我听听,这是马车声吧?准是塔尔顿家或者方丹家的。”
他们驶近一个从茂密的山冈下来的交叉道时,马蹄声和车轮声听得更清楚了,同时从树林背后传来嘁嘁喳喳的女人争吵声和欢笑声。走在前头在杰拉尔德勒住马向托比打了个手势,叫他把马车停在交叉路口。
“那是塔尔顿家的姑娘们,”他向他的女儿们宣布,他红润的脸上泛起了光彩,因为,他在全县的太太们中除了爱伦就最喜欢这位红头发的塔尔顿夫人。“而且是她亲自驾车呢。噢,居然有位玉手纤纤的太太在摆弄马儿啦。轻盈如羽毛,又结实得像张生牛皮,可仍然那么美丽动人呀。你们谁也没有这样好看的手,真太可惜了!”他补充说,一面又钟爱又带责备地向他的女儿们瞟了几眼。“卡琳害怕牲口,苏伦的手一碰缰绳就像摸着熨斗似的,而你这个淘气鬼——”
“我么,不管怎样我从来没有给撂下来过,”思嘉气冲冲地嚷道。“可塔尔顿夫人每次打猎都摔跤呢!”
他从马镫上欠起身,一扬手把帽子摘下来,这时塔尔顿家的马车满戴着穿得漂漂亮亮、撑着阳伞、飘着面纱的姑娘出现了,果然塔尔顿夫人如杰拉尔德说的那样坐在车夫座位上。由于马车上挤着她的四个女儿她们的嬷嬷,以及几只装着跳舞衣的长匣子,已再容不下一个车夫了。加上,阿特里斯·塔尔顿只要自己的一双手闲着便从不愿意让任何人来驾车,无论他是黑人还是白人。看来外表娇弱,骨骼纤秀,皮肤白皙得好像那火焰般的头发把她的脸上的全部血色都吸收到这炫亮的一丛里来了,可是她却有着充沛的精神和不倦的体力。她养了八个孩子,都和她一样头发火红,精力旺盛。全县的人都这样说,她把他们教养得十分成功,因为像对待她的那些马驹似的,她把同样的溺爱和最严格的训练都放到他们身上了。“勒住他们,但不要伤了他们的锐气,”这是塔尔顿夫的箴言。
她爱马,也经常谈论马。她了解它们,把它们掌握得比全县任何人都好。她蓄养的小马驹越来越多了,已挤出圈门跑到前面草地上来了,就像她的八个孩子挤出了山上那座散乱不堪的房子似的,于是每当她在农场里转悠时,马驹、儿女和猎狗,都成群地尾随着她。她相信她的马都具有人性,尤其那匹名叫乃利的枣红母马。如果由于家务忙,她来不及在规定时去骑马散心时,她便把糖碗交给一个黑小子,吩咐他:“给乃利一把糖吃,告诉她我马上就出来。”
除了某些特殊场合,她经常穿着骑装,因为无论后来是否骑了,她总是希望要骑的,所以,怀着这种期待的心情。她每天起身时就穿上骑装。每天早晨,无论晴雨,乃利都身着鞍辔,在屋前走来走去,等着塔尔顿夫人从家务中抽出一小时来骑它。可是费尔希尔是个很不好管理的农场,难得有空闲时间,因为乃利往往会驮着空鞍一小时又一小时地在那里来回走动,比阿特里斯·塔尔顿则把骑装的衣襟高高扎起来,露出六英寸高的明亮的马靴整天忙活。
今天,她穿一件窄小的下摆不合时宜地深黑绸衣,那模样仍和平时一样,因为这衣服是严格地按照她的骑装做的,头上戴的又是一顶小黑帽,上面那支长长的黑羽毛把一只热情的高闪闪的褐色眼睛遮住了,这和她打猎时戴的那顶又破又旧的帽一模一样。
她看见杰拉尔德,便挥了挥鞭子,同时把那两匹像在跳舞似的枣红马勒住,马车停下了。马车后座的四们姑娘一齐探出身来,叽哩呱啦地喧嚷着打招呼,把一对辕马都吓得蹦跳起来。这情景在一个偶然经过的旁观者看来,会觉得塔尔顿和奥哈拉两家的人大概是多年不见了,其实他们两天前还见过呢。不过塔尔顿家是个好交际的家庭,喜欢和邻居尤其奥哈拉家的姑娘拉来往。那就是说,他们喜欢苏伦和卡琳,至于思嘉,除了那个没有头脑的凯瑟琳·卡尔弗特之外,全县没有哪位姑娘真正喜欢她。
这个县在夏天里差不多平均每星期要举行一次全牲野宴和跳舞会,可是对于塔尔顿家那些红头发的最会享乐的人来说,每次野宴和舞会都仿佛是头一次参加似的,总是非常兴奋。她们是一支健美而活泼的四人小分队,挤在马车里衣裙压着衣裙,阳伞遮着阳伞,连宽边早帽上簪着的红玫瑰和系在下巴颏底下的天鹅绒带子也都在互相碰撞着,纠缠里。四顶草帽底下露出了各色的红头发:赫蒂的是正红,卡米拉的是草莓金红,兰达的是铜赭红,贝特西的胡萝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