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归途(第4/5页)

“从来没有。只记得在费鲁街那次打斗中,我挨了一剑,半个月或十八天之后我的感觉和你现在完全一样。”

“这顿晚餐不是为你一个人准备的吧,亲爱的波托斯?”阿拉米斯问道。

“不是,”波托斯答道,“我本来等附近几位乡绅来晚餐的,但他们通知我不来了。现在你们代替他们吧,换一下人,我并不损失什么。喂!穆斯克东,再搬几张椅子来,叫人加倍拿酒来!”

“你们知道我们现在吃的是什么吗?”过了十分钟,阿托斯问道。

“这还用问!”达达尼昂答道,“我吃的是菜叶和菜汁煨小牛肉。”

“我吃的是羔羊里脊。”波托斯说。

“我吃的是鸡胸脯肉。”阿拉米斯说。

“你们全搞错了,先生们,”阿托斯说道,“你们吃的是马肉。”

“你尽瞎扯!”达达尼昂说。

“马肉!”阿拉米斯做了一个厌恶的怪相说道。

只有波托斯一声不吭。

“是的,马肉。不是吗,波托斯,我们不是吃的马肉?可能连马衣一块吃哩!”

“不,先生们,我留下了马鞍子。”波托斯说道。

“说真的,我们几个彼此彼此,”阿拉米斯说,“简直像事先约好的。”

“叫我怎么办呢,”波托斯说,“那匹马会使我的客人们显得寒酸,我不想使他们难堪。”

“再说,你那位公爵夫人一直待在温泉没回来,可对?”达达尼昂说道。

“是一直待在那里。”波托斯答道,“而且,说实话吧,本省省长,即我今天等待来吃晚饭的一位绅士,看来很想得到那匹马,我便给了他。”

“给了他!”达达尼昂叫起来。

“啊,天哪!是的,给了他,只能这么说,”波托斯说道,“因为那匹马肯定可以值一百五十个金路易,可是那吝啬鬼只给了八十金路易。”

“不带鞍子?”阿拉米斯问道。

“是的,不带鞍子。”

“你们看到了吧,先生们,”阿托斯说,“我们几个当中,还是波托斯的交易做得最合算。”

于是,大家又叫又笑,弄得可怜的波托斯摸不着头脑。待大家向他说明缘由之后,他也和大家大叫大笑起来。这正是他的习惯。

“这样一来,我们几个人身上都有钱了?”达达尼昂说道。

“我可没有,”阿托斯说,“我觉得阿拉米斯那家店的西班牙酒好喝,就买了六十来瓶放在跟班们的车子上,这花掉了我不少钱。”

“我呢,”阿拉米斯说,“想象一下吧,我把钱全给了蒙迪迪耶教堂和亚眠耶稣会了,连一个子儿也不剩;而且我许了愿要做几场弥撒,那是非做不可的,既是为我自己,也是为你们几个做,先生们。大家都这样说,我也丝毫不怀疑,这对我们几个会大有益处的。”

“而我呢,”波托斯说道,“你们以为我的扭伤就没花什么钱吗?我还没算穆斯克东的伤口呢。为了给他医伤,我不得不请外科医生每天来两趟,而外科医生要我付双倍的诊费,借口是穆斯克东这个笨蛋挨枪子的那个地方,平常只给药剂师看的,所以我嘱咐穆斯克东,以后千万别那个地方受伤了。”

“好啦,好啦,”阿托斯与达达尼昂和阿拉米斯交换一个眼色说道,“你对那可怜的小伙子挺不错嘛,真不愧是个好主人。”

“总之,”波托斯说,“除了花掉的,我还剩下三十来埃居。”

“我还剩下十比斯托尔左右。”阿拉米斯说。

“行啦,行啦,”阿托斯说,“看来我们都成了社会上的富豪啦。达达尼昂,你那一百比斯托尔还剩下多少?”

“我那一百比斯托尔?首先我给了你五十。”

“真的吗?”

“当然!”

“哦!是真的,我想起来了。”

“尔后,我付了店家六比斯托尔。”

“那店家真是个畜生!你干吗给他六比斯托尔?”

“是你叫我给他的。”

“说真的,我这个人心肠太好了,简单讲还余多少?”

“二十五比斯托尔。”达达尼昂答道。

“我吗,”阿托斯从口袋里摸出几个小钱,“我……”

“你,什么也没剩。”

“真的,少得可怜,不值得拿出来凑数啦。”

“现在来算一算我们总共有多少吧:波托斯?”

“三十埃居。”

“阿拉米斯?”

“十比斯托尔。”

“达达尼昂你呢?”

“二十五。”

“总共加起来是多少?”阿托斯说。

“四百七十五利弗尔!”达达尼昂算得像阿基米德①一样快——①古希腊数学家。

“回到巴黎之后,我们足足还剩四百利弗尔,”波托斯说,“外加四个马鞍子。”

“可是,我们这一队人不骑马了?”阿拉米斯问道。

“是啊。跟班们的四匹马,拿两匹出来给主人骑。我们四个抽签决定谁骑那两匹马;那四百利弗尔分作两半,两个不骑马的一人一半。然后,我们把口袋里剩下的零钱交给达达尼昂。他手气好,路上见到赌钱的地方就让他去赌。这是我考虑好的计划。”

“吃饭吧,”波托斯说,“都凉了。”

四个朋友不再为未来担忧,就大吃大喝起来。他们吃剩的让给穆斯克东、巴赞、普朗歇和格里默四个吃。

回到巴黎,达达尼昂发现一封特雷维尔先生寄给他的信,通知他,国王根据他的请求,刚刚降恩批准他加入火枪队。

在这个世界上,达达尼昂最大的抱负,除了找到波那瑟太太之外,就莫过于加入火枪队了。所以,他兴高采烈跑去找半个钟头前离开的三个朋友,却发现他们个个愁眉苦脸,忧心忡忡。他们正聚在阿托斯家里商量,这说明情况相当严重。

原来特雷维尔先生刚才通知他们,国王陛下决意在五月一日开战,他们几个必须马上准备自己的装备。

四个生性达观的汉子面面相觑,事关军纪大事,特雷维尔先生决不会开玩笑的。

“你们认为这些装备要多少钱?”达达尼昂问道。

“唉!没啥好说的,”阿拉米斯道,“我们几个刚才精打细算、抠抠搜搜计算了一下,每个人少说也得一千五百利弗尔。”

“四乘十五等于六十,也就是六千利弗尔。”阿托斯说。

“我觉得每个人一千就够了。”达达尼昂说,“老实讲,我并不是像斯巴达人而是像诉讼代理人那样考虑的。①”

诉讼代理人这个词提醒了波托斯——①斯巴达人以吃苦耐劳著称,此处是借用。法语里procureur一词既意为“诉讼代理人”,又意为“管理钱财的教士”,达达尼昂所说显然是第二个意义,但下文波托斯接话则是想到他的情妇是诉讼代理人的妻子,故此处译为“诉讼代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