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鬼上当(第10/15页)

伏脱冷微微笑着。他吞下的药品已经发作,只是逃犯的身体非常结实,还能站起来瞧着拉斯蒂涅,流着嗓子说:“孩子,福气就在睡觉的时候来的。”

说完他直僵僵的倒在地下。

欧也纳道:“果真是神灵不爽!”

“哎哟!他怎么啦?这个可怜的亲爱的伏脱冷先生?”

米旭诺小姐叫道:“那是中风啊。”

“喂,西尔维,请医生去,”寡妇吩咐。“拉斯蒂涅先生,你快去找皮安训先生。说不定西尔维碰不到我们的葛兰泼莱医生。”

拉斯蒂涅很高兴借此机会逃出这个可怕的魔窟,便连奔带跑的溜了。

“克利斯朵夫,你上药铺去要些治中风的药。”

克利斯朵夫出去了。

“哎,喂,高老头,帮我们抬他上楼,抬到他屋里去。”

大家抓着伏脱冷,七手八脚抬上楼梯,放在床上。

高里奥说:“我帮不了什么忙,我要看女儿去了。”

“自私的者头儿!”伏盖太太叫道,“去吧,但愿你不得好死,孤零零的象野狗一样!”

“瞧瞧你屋子里可有依太,”米旭诺小姐一边对伏盖太太说,一边和波阿莱解开伏脱冷的衣服。

①此二语借用《圣经》《耶利米书》第十七章原文。

②葛兰佛广场为巴黎执行死刑的地方,也是公共庆祝的集会场历。

伏盖太太下楼到自己卧房去,米旭诺小姐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她吩咐波阿莱:“赶快,脱掉他的衬衫,把他翻过来!你至少也该有点儿用处,总不成叫我看到他赤身露体。你老呆在那里干吗?”

伏脱冷给翻过身来,米旭诺照准他肩头一把掌打过去,鲜红的皮肤上立刻白白的泛出两个该死的字母。

“吓!一眨眼你就得了三千法朗赏格,”波阿莱说着,扶住伏脱冷,让米旭诺替他穿上衬衣。——他把伏脱冷放倒在床上,又道:“呃,好重啊!”

“别多嘴!瞧瞧有什么银箱没有?”老姑娘性急慌忙的说,一双眼睛拼命打量屋里的家具,恨不得透过墙壁才好。

她又道:“最好想个理由打开这口书柜!”

波阿莱回答:“恐怕不太好吧?”

“为什么不太好?蹦赃是公的,不能说是谁的了。可惜来不及,已经听到伏盖的声音了。”

伏盖太太说:”依太来了。哎,今天的怪事真多。我的天!这个人是不会害病的,他自得象子鸡一样。”

“象子鸡?”彼阿莱接了一句。

寡妇把手按着伏脱冷的胸口,说:“心跳得很正常。”

“正常?”波阿莱觉得很诧异。

“是蚜,跳得挺好呢。”

“真的吗?”波阿莱问。

“妈妈呀!他就象睡着一样。西尔维已经去请医生了。喂,米旭诺小姐,他把依太吸进去了。大概是抽筋。脉博很好;身体象士耳其人一样棒。小姐,你瞧他胸口的毛多浓;好活到一百岁呢,这家饮!头发也没有脱。哟!是胶在上面的,他戴了假头发,原来的头发是士红色的。听说红头发的人不是好到极点,就是坏到极点!他大概是好的了,他?”

“好!好吊起来,”波阿莱道。

“你是说他好吊在漂亮女人的脖子上吧?”米旭诺小姐抢着说。“你去吧,先生。你们闹了病要人伺候,那就是我们女人的事了。你还是到外边去溜溜吧。这儿有我跟伏盖太太照应)就行下”

波阿莱一声没出,轻轻的走了,好象一条狗给主人踢了一脚。

拉斯蒂涅原想出去走走,换换空气。他闷得发慌。这桩准时发生的罪案,隔夜他明明想阻止的;后来怎么的呢?他应该怎办呢?他唯恐在这件案子中做了共谋犯。想到伏脱冷那种若无其事的态度,他还心有余悸。他私下想:“要是伏脱冷一声不出就死了呢?”

他穿过卢森堡公园的走道,好似有一群猎犬在背后追他,连它们的咆哮都听得见。

“喂,朋友,”皮安训招呼他,“你有没有看到《舵工报》?”

《舵工报》是天梭先生主办的激进派报纸,在晨报出版后几小时另出一张内地版,登载当天的新闻,在外省比别家报纸的消息要早二十四小时。

高乡医院的实习医生接着说:“有段重要新闻:泰伊番的儿子和前帝国禁卫军的弗朗却西尼伯爵决斗,额上中了一倒,深两寸。这么一来,维多莉小姐成了巴黎最有陪嫁的姑娘了。哼!要是早知道的话!死了个人倒好比开了个头奖!听说维多莉对你很不错,可是真的?”

“别胡说,皮安训,我永远不会娶她。我爱着一个妙人儿,她也爱着我,我……”

“你这么说好象拼命压制自己,唯恐对你的妙人儿不忠实。难道真有什么女人,值得你牺牲泰伊番老头的家私么?倒要请你指给我瞧瞧。”

拉斯蒂涅嚷道:“难道所有的魔鬼都钉着我吗?”

皮安训道:“那么你又在钉谁呢?你疯了么?伸出手来,让我替你按按脉。哟,你在发烧呢。”  ”赶快上伏盖妈妈家去吧,”欧也纳说,“刚才伏脱冷那混蛋晕过去了。”

“啊!我早就疑心,你给我证实了。”皮安训说着,丢下拉斯蒂涅跑了。

拉斯蒂涅溜了大半天,非常严肃。他似乎把良心翻来复去查看了一遍。尽管他迟疑不决,细细考虑,到底真金不怕火,他的清白总算经得起严格的考验。他记起隔夜高老头告诉他的心腹话,想起但斐纳在阿多阿街替他预备的屋子;拿出信来重新念了一遍,吻了一下,心上想:“这样的爱情正是我的救星。可怜老头儿有过多少伤心事;他从来不提,可是谁都一目了然!好吧,我要象照顾父亲一般的照顾他,让他享享福。倘使她爱我,她白天会常常到我家里来陪他的。那高个子的雷斯多太太真该死,竟会把老子当做门房看待。亲爱的但斐纳!她对老人家孝顺多了,她是值得我爱的。啊!今晚上我就可以快乐了!”

他掏出表来,欣赏了一番。

“一切都成功了。两个人真正相爱永久相爱的时候,尽可以互相帮助,我尽可以收这个礼。再说,将来我一定飞黄腾达,无论什么我都能百情的报答她。这样的结合既没有罪过,也没有什么能教最严格的道学家皱一皱眉头的地方。多少正人君子全有这一类的男女关系!我们又不欺骗谁;欺骗才降低我们的人格。扯谎不就表示投降吗?她和丈夫已经分居好久。我可以对那个亚尔萨斯人说,他既然不能使妻子幸福,就应当让给我。”

拉斯蒂涅心里七上八下,争执了很久。虽然青年人的善念终于得胜了,他仍不兔在四点半左右,天快黑的时候,存着按镣不下的好奇心,回到发誓要搬走的伏盖公寓。他想看看伏脱冷有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