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给老鳏夫的忠告(第2/3页)
“怎么会弄成这样子呢!我的猫咪,说到底,都是因为您的病!善良的布朗先生就是这样说的。唉哟,您安静一下。我的好宝宝,您乖乖的。凡是跟您接近过的人,都把您当作宝贝似的,连大夫每天都要来看您两次!要是他见您急得这副样子,他会说什么呢?您可真要气死我了!这对您没有好处……有茜博太太照料您,得尊重她才是……您乱喊乱叫的!……您绝对不能这样!您自己也清楚。乱叫会刺激您的……您为什么要生气呢?所有的错都是您造成的……您还总是跟我过不去!瞧您,我们要讲道理!施穆克先生和我都爱您,简直把您当心肝宝贝一样看待,要是我们觉得自己已经做得不错的话……那么,我的小天使,那就真做得很好了!”
“施穆克先生不会不跟我商量就让您去戏院的……”
“那个可怜的好人正睡得香呢,要不要把他喊醒,让他来作证?”
“不!不!”邦斯叫了起来,“要是我善良又温柔的施穆克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我的情况也许比我想的要糟。”邦斯说道,一边朝装饰着房间里的那些艺术品看了看,目光中满含着极度的忧伤。“得跟我心爱的画,跟所有这些我当作朋友的东西……跟我那上帝一样的施穆克告别!……啊!是真的吗?”
茜博太太,这个残忍的女戏子,用手绢捂着眼睛,这一无声的回答使病人陷入了悲切的沉思之中。在社会生活和身体健康的这两个最为敏感的地方,他遭受了沉重的打击,饭碗丢掉了,死亡就要临头,他已经无招架之力,连发怒的力气都没有了。就这样,他像一个害了肺病的人,痛苦地挣扎了一番之后,有气无力地愣在那儿。
“您瞧,为了施穆克先生的利益,”茜博太太见她的受害者已经被彻底制服,便说道,“您还是让人把居民区的公证人找来为好,就是那个特洛尼翁先生,那人很正直。”
“您总是跟我提那个特洛尼翁!……”病人说。
啊!请他还是请别人,对我都一个样,随您以后给我多少!”
她摇摇头,表示根本就瞧不起钱财。于是又出现了沉默。
这时,已经睡了六个小时的施穆克饿醒了,他起床来到了邦斯房间,一时默不作声地细细看着他,因为茜博太太把手指放在嘴唇上,朝他发出了“嘘”的一声。
接着,她站起身,走到德国人身边,凑到他到他的耳边,对他说道:“谢谢上帝!他总算是要睡着了,他呀,凶得就像头红驴子!您有什么办法呢!他是在跟他的病斗……”
“不,恰恰相反,我是很有耐性的。”受害人反击道,声音凄惨,表明他已经沮丧到可怕的地步。“我亲爱的施穆克,她上戏院叫人把我给辞了。”
他停了下来,没有力气把话说完,茜博太太趁这个间隙给施穆克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说邦斯脑子出了问题,已经丧失理智了。她说道:“别惹他生气,会要他命的……”
“她说是你让她去的……”邦斯看着诚实的施穆克,说道。
“是的,”施穆克勇敢地回答道,“必须这么做。你别多说!……让我们把你救过来!
你有那么多宝物,还不要命地做事,真是太傻了……你快点养好病,我们卖掉几件古董,带上这个好茜博太太,找一个地方安安静静地过我们的日子……”
“她把你带坏了!”邦斯痛苦地说。
病人见茜博太太不在,以为她已经走了,可她是站到床后去了,好打手势,不让邦斯看见。
“她要了我的命!”邦斯又说道。
“怎么,我要了您的命?”她连忙窜了出来,双拳叉腰,眼睛像火烧一样,说道,“我像只鬈毛狗一样忠诚,可就落得这样的报答?……上帝啊上帝!”
她泪如雨下,顺势倒在一张扶手椅上,这一悲剧性的动作给邦斯造成了最致命的震动。
“好吧,”她又站了起来,朝那两位朋友投去仇恨的目光,那目光就像射出的子弹,进出的毒汁,“我在这拼死拼活,也不落个好,我受够了。你们去找个女看护来吧!”
两个朋友惊恐地面面相觑。
“啊!你们就像演戏似的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吧!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就去让布朗大夫给你们找个女看护来!我们马上把账给算算清楚。把我用在你们这儿的全都还给我……我本来是永远不准备问你们要的……我还上佩勒洛特先生家,向他借了五百法郎呢……”
“都是因为他的病!”施穆克朝茜博太太奔去,抱住她的腰说,“您耐着点性子!”
“您,您是个天使,让我舔您的脚印,我也乐意。”她说道,“可邦斯先生从来没有爱过我,他一直恨着我!可能还以为我想上他的遗嘱呢……”
“嘘!您这样会要他的命的!”施穆克大声道。
“再见了,先生。”她走过来像雷劈似的瞪了邦斯一眼,说道,“尽管我对您不好,您还是多保重吧。等您对我客气了,觉得我做的一切是对的,我再来!在这之前,我就待在自己家里……您是我的孩子,哪里见过孩子反抗妈妈的?——不,不,施穆克先生,我什么都不愿意听……我会给您送晚饭,侍候您的;可您去要个女看护来,去找布朗先生要一个。”
说罢,她猛地拉上门,走了,震得一些贵重细巧的东西直晃动。病人听到了瓷器的叮当声,这样折磨着他,就像是车轮刑的致命一击。
一个小时之后,茜博太太又来了,可她没有进邦斯的屋子里,而是隔着房门喊施穆克,告诉他晚饭已经做好,放在饭厅里了。可怜的德国人又来到饭厅,脸色苍白,眼睛挂满泪水。
“我可怜的邦斯都糊涂了。”他说,“他竟然说您是个坏人,这都是他生病的缘故。”
他想把茜博太太的心说动,而又不责备邦斯。
“啊!我受够了,他的病!听着,他既不是我父亲,又不是我丈夫,也不是我兄弟,我孩子。他嫌恶我,好吧,那就算了!您呀,您知道,您到天边,我也会跟着您;可是,一个人献出了自己的生命,献出了自己的心,拿出了所有积蓄,甚至连丈夫也顾不上,可不是嘛,茜博都病倒了,到头来却被当作坏人……这实在有点儿太过分了……!”
“太过分?”
“是的,太过分了!废话就别说了。还是谈谈正事吧,你们欠我三个月的钱,每月一百九十法郎,总共五百七十法郎!另外,我代付了两个月房租,这儿是收据,加上小账和税,为六百法郎;两项加起来一千二不到一点,最后还有那两千法郎,当然不要利息,总共是三千二百九十二法郎……您再想一想,要请女看护,再算上请医生,买药和女看护吃饭的开销,您至少还得预备两千法郎。所以,我又向佩勒洛特先生借了一千法郎。”她拿出戈迪萨尔给的那一千法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