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一 圣马丁修道院住持(第2/3页)

我不否认药房,也不否认患者,我否认的是医生.堂.克洛德冷淡地说道.

听您这么说,痛风是体内的皮疹,伤口敷上一只烤鼠可以治伤,老血管适当注入新生的血液可以恢复青春,这些都是荒唐的罗!二加二等于四,角弓反张后是前弓反张,这些也是假的了!库瓦提埃火辣辣地说.

副主教不动声色地应道:有些事我另有看法.

库瓦提埃一听,满脸通红.

得啦,我的好库瓦提埃,别发火嘛!杜朗若伙伴说道.副主教大人是自己的人么.

库瓦提埃平静了下来,轻声嘀咕:说到底,这是个疯子!

天啊,克洛德大师,你真叫我左右为难.杜朗若伙伴沉默了片刻接着说.我是来向您求教两件事的:一件是关于我的健康,另一件关于我的星相.

先生,副主教应道,如果这就是您的来意,那不必气喘吁吁地拾级爬上我的楼梯啦.我不相信医学,不相信星相学.

真的!那位伙伴说.

库瓦提埃强笑了一下,悄悄对杜朗若伙伴说:懂了吧,他是疯子.竟然不相信星相学!

怎能想象每道星光竟是牵在每人头上的一根线!堂.克洛德说.

那么你到底相信什么呢?杜朗若伙伴叫了起来.

副主教踌躇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阴沉的笑容,好象是在否定自己的回答:相信上帝.

我们的主.杜朗若伙伴划了个十字,插上一句.

阿门.库瓦提埃说.

尊敬的大师,那位伙伴接着说,看到您如此虔诚,我衷心敬佩.但是,您是赫赫有名的学者,莫非您因此而一再相信学问吗?

不.副主教答道,同时抓住杜朗若伙伴的胳膊,阴暗的眸子又闪过热烈的光芒.不,我并不否认学问.我已习惯长久地在地上匍匐前行,指甲直插入土里,穿过地洞的很多曲径支路,并不是没有看到我面前远处,在阴暗长廊的尽头,有线亮光,有道火焰,有点什么东西,可能是令人眼花缭乱的中央实验室的反光,就是愚者和智者突然发现了上帝的那个实验室.

说到底,你认为什么东西是真实和可信的呢?杜朗若伙伴打断他的话问道.

炼金术.

库瓦提埃惊叫起来:当真!堂.克洛德,炼金术就算有其道理,但您为什么诅咒医学和星相学呢?

你们的人学,纯属子虚!你们的天学,纯属子虚!副主教一脸庄严地说.

这未免对埃皮达夫罗斯和迦勒底太放肆了.医生冷笑着回了一句.

请听我说,雅克大人,我这话是真诚.我不是御医,王上并没有赏赐给我代达洛斯花园来观测星座.-别生气,听我说下去.-您从中得到了什么真理,我说的不是医学-因为那是太荒唐的玩艺儿-,而是星相学的什么真理?告诉我,古希腊纵行上下倒序书写方式有何长处,齐罗弗数字与齐弗罗数字又有什么过人之处.

难道您否认锁骨的交感力,否认通神术来源吗?库瓦提埃说.

错了,雅克大人!您的那些方法没有一个是可以应验的.然而炼金术却有其种种的发现.诸如冰埋在地下一千年就变成水晶,铅是各种金属的鼻祖(黄金不是金属,黄金是光),你能否定这些结果吗?铅只需经过每期为二百年的四个周期,就相继从铅态变为红砷态,从红砷态变为锡态,再从锡态变为白银.难道这不是事实吗?但是,相信什么锁骨,什么满线,什么星宿,这很滑稽可笑,就如大契丹的百姓相信黄鹂会变成鼹鼠,麦种会变成鲤鱼一般荒谬无比!

我研究过炼金术,但我认为......库瓦提埃叫.

副主教咄咄逼人,不许他说完,打断说道:而我呀,我研究过医学.星相学和炼金术.真理就在这里(他边说边从柜子上拿起一只前面提到的装满粉末的瓶子),光明就在这里!伊波克拉代斯,那是梦幻;乌拉妮亚,那也是梦幻;赫尔墨斯,那是一种想象.黄金,是太阳;造出金子来,那就是上帝.这才是独一无二真正的知识!不瞒您说,我探究过医学和星相学,全是虚无,虚无!人体,漆黑一团;星宿,漆黑一团!

话音刚落,随又跌坐在椅子上,姿态威仪,如神附体.杜朗若伙伴默默地注视着他,库瓦提埃强作冷笑,微微耸肩,悄声一再说道:顽固不化的疯子!

不过,杜朗若伙伴突然说道,那奇妙的目标,您达到了没有?你造出金子了吗?

要是我造出来了,法兰西国王就该叫克洛德,而不叫路易了!副主教应道,一板一眼地慢慢说,好象在思考着什么.

杜朗若伙伴一听,皱起眉头.

我说了什么来的?堂.克洛德带着轻蔑的微笑说.我假如能重建东罗马帝国,法兰西宝座对我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妙极了!那伙伴附和道.

噢!名副其实的可怜的疯子!库瓦提埃喃喃说.

副主教继续往下说,看起来只在回答他自己脑中的问题:事实并非如此,我现在仍在爬行;我在地道里爬,石子擦破了我的脸和双膝.我只能隐约地窥看,却不能注目静观!我不能读,只能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拼!

那等您会读了,就能造出金子吗?那个伙伴问道.

这有谁会怀疑?副主教答道.

既然如此,圣母深知我现在需要金钱,所以,我得说跟你学是我的至爱了.尊敬的大师,请告诉我,您的科学会不会与圣母为敌,也许让她不高兴呢?伙伴问道.

对这问题,堂.克洛德只是冷静又傲慢地应道:我是谁的副主教?

这是实话,大师.那好吧!请教一教我,好吗?让我跟你一起拼读吧.

克洛德顿时活像撒母耳,摆出一副俨若教皇的威严的姿态,说:老人家,进行这样的旅行,要经历种种奥秘,需要很长时间,这将超过你的有生之年.您的头发都花白了!人们走进地穴时满头乌发,而出来时却只能白发苍苍.单单科学本身,就会把人的脸孔弄得双颊深陷,气色干枯,容颜憔悴;科学并不需要老年人那布满皱纹的脸孔.但是,您若有心一定要在您这样的年纪学习此道,破译先哲们那让人生畏的文字,那就来找我好了,我将试试看.我不会叫你这可怜的老头去观看先哲赫罗多图斯所叙述的金字塔墓室,或是巴比伦的摩天砖塔,或是印度埃克林加庙宇白大理石的宽宏圣殿.我同你一样,没有见过迦勒底人依照西克拉神圣式样建造的泥土建筑物,从没看过被毁的所罗门庙宇,也没有见过以色列王陵破碎的石门.我们只读手头上现有的赫尔墨斯著作的片断.我向您解释圣克里斯朵夫雕像.播种者的寓意,及圣小教堂门前那两个天使-一个把手插在水罐里,另一个把手伸入云端-的象征意义......

雅克.库瓦提埃刚才受到副主教声色俱厉的驳斥,很难堪,当听到这些,又振作精神,打断副主教的话,洋洋得意,俨然像学者对另一个学者那般:错了,克洛德朋友.象征不是数.你把俄尔甫斯错当成赫尔墨斯了.

你才搞错了!副主教严肃地反驳道.代达洛斯是地基,俄尔甫斯是高墙,赫尔墨斯是大厦.这是一个整体.说到这里,转身对杜朗若说道:你任何时候来都行,我要给你看一看尼古拉.弗拉梅尔坩锅里残存的金属,您可以拿它同巴黎吉约姆的黄金作个比较.我要教你希腊文Peristera这个词的神秘功用.但是,我首先要教您阅读一个个大理石字母,一页页花岗岩著作.我们先从吉约姆主教的门廊和圆形圣约翰教堂的门廊起,进入到圣小教堂,而后再走到马里伏尔街尼古拉.弗拉梅尔的宅邸,到他在圣婴公墓上的坟墓,到他在蒙莫朗锡街的两所医院.我要教你读一读圣热尔韦医院和铁坊街门廊上四个大铁架上那密密的象形文字.我们还要一同拼读圣科默教堂.圣马丁教堂.火刑者圣日芮维埃芙教堂.屠宰场圣雅各教堂等等门脸上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