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期 旗鼓重整 20(第2/2页)

"叫我苔丝好啦,"她就斜着眼看着他说;他听了这话,就照直地叫她"苔丝"。

待了一会儿,天就更亮了,她的面目就只是一个女人的面目了,由赐福赐禄的神那样面目,一变而为求福求禄的人那样面目了。

在这种迥异人世的时光里,他们可以走到跟水鸟很接近的地方。大胆的苍鹭,嘎嘎地高鸣,象一阵开门开窗的声音,从草场旁边它们常常栖息的树林子里飞了出来;有时候已经早就飞了出来,都在水里毅然站立,一点儿也不怕人,把长长的脖子平伸着,不动声色地四周慢慢移动,象靠机关活动的傀儡一般,看着他们这一对情人,从旁边走过。

那时他们能够看出来,稀薄的夏雾,一层一层轻松平铺,显然还都没有被子那么厚,东一小堆西一小簇地在草原上面展开。一片沾满白露的草上,往往留下牛在那儿趴了一整夜的痕迹;在一片露珠缀成的大海里,这是一些深绿色的岛屿,由干爽的草作成,和牛身一般大小。每一个绿岛旁边,都伸出一道蜿蜒曲折的踪迹,都是卧在那儿的牛爬起来到别处去吃草留下来的;顺着这个踪迹走到尽头,就准能找到一条牛;牛认出来是他们,就从鼻子里呼呼地喷出一股热气,在一大片薄薄的雾气里,这一股热气成了一小团浓浓的雾气。于是他们或者先把牛赶回场院,或者就坐在那儿挤牛奶,看当时的情况而定。

有的时候,夏雾更弥漫,那一片草原就好象白茫茫的大海,里面露出的那些零落稀疏的树木,就好象危险的礁石。鸟儿都穿过了雾气,飞到发光的上层,停在半空晒太阳;再不就落到界断草场那些现在亮得和玻璃棍棒一般的湿栏杆上。苔丝的眼毛上,都挂满了由雾气变成的细小钻石,头发上也挂满了象小珍珠一般的水珠儿。过一会儿,日光变得强烈而普遍,这些露珠就都消逝了,苔丝那种奇异飘渺的美丽,也就不见了;她的牙齿。嘴唇。眼睛,又在日光中闪烁,她又只不过是一个漂亮得使人眼花的女工了,得努力挣扎,才能和世界上别的女人对抗。

靠近这个时候,他们就听见老板的声音,责备那些不住厂的工人,因为他们来晚了;又骂老德包。范德,因为他没洗手。

"你看着老天爷的面子,快把你的手放在水龙头那儿洗洗吧,德布!俺说句老实话,要是伦敦人知道俺这儿有你这样一个工人,知道你这种肮脏样子,那他们喝牛奶。吃黄油,不更加仔细才怪哪。真是的!"于是大家都挤起牛奶来,挤到后来,苔丝。克莱以及其余的人,就听见老板娘在厨房里,把沉重的饭桌,从靠墙的地方拉出来,这种声音,是每次吃饭以前经常必有的;吃完了饭,桌子收拾干净了,又有同样难听的声音,表示桌子又送回了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