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期 痴心女子 40(第2/3页)
"玛琳哪?"
伊茨把声音放低(声音放低,因女人喝酒不体面。)了说,"玛琳喝上酒啦。""真个的?""可不是。牛奶厂的老板下了她的工啦。" "你哪!""俺也没喝上酒,身体也没垮。可是,俺这阵儿早饭以前,不象从前那样爱唱了。""为什么哪?我记得,你从前挤早班儿牛奶,老是唱《在爱神的园里》和《裁缝的裤子》,唱得那么好听!""啊,不错!你刚到牛奶厂那几天,先生,俺是高兴唱来着。过了几天,俺可就不啦。" "为什么不啦哪?"她那双又黑又大的眼睛,往他脸上看了一下,算是答复。
"伊茨!,你太没出息了,不就为的是我吗!"他说,说完了就出神儿。"那么,比方我当时向你求婚,你怎么样哪?""比方你向俺求婚,俺自然要答应你,你自然要娶到一个爱你的女人了!" "真个的!""千真万确!"她使劲打着喳喳儿说。"哎哟天哪!难道你压根儿就不知道吗?"走了不久,就走到一股通到一个村庄的岔道。
"俺得下车啦。俺就住在那边儿,"伊茨突然说。自从她刚才承认她爱他那句话以后,她没再开口。
克莱把马放慢,他对于自己的命运,一时非常地愤怒起来。对于社会的礼法,一时非常地痛恨起来;因为就是这些东西,把他挤兑到犄角上,让他找不到合法的出路。为什么不对社会采取报复的态度呢?为什么不把自己将来的家庭生活,过得放荡恣肆呢?何必再受习俗的拘束,受现在这种惩罚呢?
"伊茨,我这次就一个人到巴西去,"他说。"我太太这回不去,因为我们两个犯了点儿别扭,并不是因为她不愿意走远路。也许我们两个永远也不能再同居了。我对于你,能爱不能爱还难说,不过,你能不能替她,和我一块儿到巴西去哪?""你当真愿意俺和你一块儿去吗?""当真。我已经受够了罪了,我想痛快痛快。你至少可以说是毫无私心地爱我。""不错,俺愿意去,"伊茨待了一会儿说。
"你愿意吗?你明白那是怎么回事吧,伊茨?""那不是说,你在那儿的时候,俺和你在一块儿住吗?,那俺觉得也很好哇。""你要知道,你现在不能再把我看成一个正人君子了。同时你还要明白,那样一办,叫文明人看来,咱们可就犯了罪了,我这是说,西方的文明人。""俺不管文明不文明;一个女人,遇到了难过的事,又没有法子躲避,就不管什么文明不文明的。""那么你就别下车啦,你就在那儿坐住了好啦。"他又赶看车往前,越过了十字路口,一英里。二英里走去,始终也没有什么爱的表示。
"你很,很爱我,是不是,伊茨?"他忽然问道。
"是啊,俺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咱们俩都在牛奶厂里那会儿,俺就没有一时一刻不爱你的。" "比苔丝爱得还厉害?"她把头摇晃。
"没有的话,"她嘟哝着说,"不能比她还厉害。" "怎么哪?""因为没有人爱你能比苔丝爱得还厉害的,她为你能把命都豁出去(她为你能把命都豁出去,原文She would have laid down her life for,ee。比较《新约。约翰福音》第十三章第三十七节。I will lay down my life for thy sake。)。俺也没法儿比她再厉害呀。"伊茨当时象昆珥山顶儿上的预言家(昆珥山顶儿上的预言家,指巴兰而言。见《旧约。民数记》第二十二章以下。摩押人的王去召巴兰,叫巴兰咒诅以色列人。上帝不叫他咒诅,而为以色列人祝福。因巴兰不能越过耶和华的命,耶和华说什么,他就要说什么。)似的,本想任意反说一阵,但是苔丝的为人,对于她那简单淳朴的天性,有一种魔力,叫她不能不说苔丝的好话。
克莱没说话;他没想到,会从一个无瑕可指的人那方面,听到这番公正直爽的话,心里立时感动了。他喉头有一样东西咽住了,仿佛是一种呜咽,在那儿结成了固体。"她为你能把命都豁出去,俺也没法儿能比她再厉害呀。"这两句话,又在他耳边上嗡嗡地响。
"伊茨,咱们刚才说的都是瞎话,你可别拿着当了真的,"他忽然把马头勒转过来说。"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说了些什么!我现在把你再送到你回家的岔道那儿去吧。""这就是俺把真心掏给你的下场了!哦,这可叫俺怎么受,叫俺怎么,怎么受哇!"伊茨。秀特明白了自己刚才作的事,放声大哭起来,用手往脑袋上直打。
"你这是对那位不在眼前的人作了点儿可怜的好事儿,你后悔吗?哦,伊茨啊,你别后悔,一后悔就不能算作好事儿了!" 她慢慢地镇静下来。
"好吧,先生。也许俺,俺答应你,说要和你一块儿去,那时候,俺自己也不知道俺都说了些什么!那本来就是妄想么。""因为我已经有了一个爱我的太太了。""不错,不错。你有了一个爱你的太太了。"他们又回到半点钟以前他们走过的那股岔道,伊茨跳下车去了。
"伊茨,请你千万别把我刚才那一阵的轻薄记在心里!"他喊着说。"那只是一阵的胡闹,一时的卤莽!""不记在心里?不能不记在心里!决不能!哦,在俺看来,那可并不只是轻薄呀!"他觉得,这种责问,从一个上了当的人嘴里说出来,他完全应该忍受,同时感到一阵无法形容的难过。他跳下车去,拉着她的手说,"不过,伊茨,无论怎么样,咱们还是好离好散的好。唉,你是不知道我近来都受了什么样的罪呀!"她是一个真正宽宏大量的女孩子,所以在他们两个告别的时候,没再露出悲愤辛酸来,使告别杀尽风景。
"俺不怪你了,先生!"她说。
"现在,伊茨,"她站在他旁边,他就强以晓事人的态度自居(其实他当时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说,"你见了玛琳,替我对她说,叫她作一个好人,叫她别再由着性儿胡闹啦。你得答应我这句话。你还要告诉莱蒂,就说,世界上比我好的人多着哪,你叫她看在我的份上,一切往好里作。往正道上走,。你记住了这句话没有?,要看在我的份上,一切都往好里作。往正道上走。我这几句忠告,就是一个要死的人,对另两个要死的人说的;因为我这一辈子,再也没有见得着她们的机会了。你哪,伊茨,你算是把我救了;我刚才简直地是令人想不到,在一阵冲动之下,要胡行乱走,要背信弃义。你谈到我太太,说了实话,才把我救了。女人里面也有坏的,不过说到这一类事,女人决坏不过男人!就冲着这一件事,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你。你以后务必要永远跟你一向一样地忠厚,跟你一向一样地诚实。你要把我看作是一个没有价值的情人,但是可是一个忠实的朋友。你得答应我。" 她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