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2/5页)

然而,他现在更担心的是寻找自己的路径。在冒险走了一段路之后,他觉得有必要向旁人问问路。不过,他又特别不情愿说出“贝加莫”这个词,仿佛这名字很危险,会令人怀疑似的,可他不说又不行。因此,他决定像在米兰问路那样,向第一个他觉得外貌可信的人问路,不久,他就遇到了这么一个人。

“你走错路了。”那人回答道。他思考了一会儿,接着一边说一边用手势,为伦佐比画着怎样绕个圈,再回到大路上。伦佐感谢他为自己指了路,接着便假装朝他指的方向走去,尽管事实上,他走了那条路,不过他只是想尽量靠近那条大路,不让它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同它保持一定的距离,但是却不踏上这条大路。这计划构想出来很容易,可实行起来却很难。结果就是,伦佐一会儿向左走,一会儿又向右走,走了个“之”字形。有时,他按照路人给他指的路走,有时又根据自己的判断加以纠正,使之符合自己的意图,然后再走。有时,又索性让脚下的路引着自己往前走。最后,我们这位逃难者大概走了十二英里,可实际上才走出离米兰不到六英里远。至于说贝加莫,如果他没有越走离它越远的话,还是很有可能走到的。最后,他感觉要是继续采用这个办法的话,那他永远也走不到尽头,于是他决定另找补救之法。他想到了一个点子,向人询问贝加莫同米兰交界的某个村镇的名字,这个村镇肯定会有通向贝加莫去的小路,他只需问得这些小路,而不用再提贝加莫的名字,因为这名字对他而言,有种想逃脱、跑掉、犯罪的感觉。

正当伦佐在思考着既可以获取所有这些信息,又不惹人怀疑的方法时,他看见了一个小村庄,村庄外有一间孤零零的房子,门口挂着标志着小旅店的几根树枝。他早就感觉需要吃点儿东西,补充点儿体力了,而且他心想还可以在这儿问路,于是便走了进去。房间里只有一位老妇人,她的身旁放着一根卷线杆,手中握着纺锤。伦佐问老人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老人说有一些奶酪和好酒,于是,他很高兴地要了一些奶酪,婉言拒绝了酒,因为昨晚喝酒酿成的大祸已使他对酒产生了厌恶之感。接着,他坐了下来,请求老人尽快拿来食物。老人很快便将食物拿来了,然后开始询问她的客人伦佐。她一会儿问伦佐的自身情况,一会儿又问米兰发生了什么大事,因为那场骚乱的风波已传到了此处。伦佐不仅非常机敏地回答了她的问题,还将这些难题化为了良机。当老人询问他要去何处时,他便利用她的这一好奇心,让其为自己的打算服务。

“我去过很多地方,”伦佐回答说,“要是有时间的话,我还想去一个小村庄,或者是个大村庄,该村庄通向贝加莫,临近边界,不过还是属于米兰地区……这村庄叫什么名字来着?”“那里肯定会有这样一个村庄。”与此同时,伦佐这样暗自思忖。

“你是说戈尔贡佐拉。”老太婆回答道。

“戈尔贡佐拉,”伦佐重复说道,好像是为了更好地记住这个名字,“这个地方离这儿远吗?”他问道。

“我不太清楚,也许十英里,也许有十二英里,如果我的一个儿子在家的话,他会告诉你的。”

“您认为我不走那条大路,就沿着这条不错的小路走,能够走到那里吗?大路上太多灰尘了,多得令人感到震惊。已经太久没有下雨了。”

“我想这是可以的。你出去之后向右走,到第一个村庄后,向别人打听一下就知道了。”这个老太婆还把村庄的名字告诉了伦佐。

“好极了。”伦佐说。他站起身来,把这顿勉强够的午餐所剩下的一块面包拿在手里,这块面包与他昨天在圣迪奥尼吉十字架拣到的面包相差太远了。他付完账后就离开了,并向右边的路走去。他特别小心,防止多走很多绕路,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戈尔贡佐拉这个名字。他穿过一个又一个村庄,直到太阳下山的前一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还在路上的时候,伦佐便决定在这里休息一下,吃一顿比较丰盛的晚餐。他的身体已疲惫不堪,需要休息。然而,与其这样来满足这个愿望,还不如直接昏厥在地上来得直接。他又想去一个旅店打听一下这里离阿达河到底还有多远,还想打听一下是否有捷径通向那个地方,因此尽管是在黄昏时候,他稍作休息后,便立刻出发了。可以这么说,伦佐是在这条河流的第二个源头出生的,也是在那里长大成人的。他曾经听说,这条河流的某个地方是米兰和威尼斯的分界线,他不知道这条分界线到底在哪里,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段。然而,在那个时候,当务之急便是渡过阿达河。如果当天他没有到达目的地,只要时间和精力允许,他便决心继续走下去,然后在一个田野,或荒地,或任意什么地方(只要不是旅店就行)休息,等待第二天的到来。

在戈尔贡佐拉的街上走了几步,伦佐看见一个旅店招牌,于是走了进去。旅店老板急忙上前来迎接他,他点了一些吃的,还要了一小瓶酒。走了这么远的路,过了一整天,他原来对酒怀有的极度厌恶感也消失了。“希望您快点儿上菜,”他说道,“我休息片刻便要出发。”他之所以这样说,不仅仅是因为这本身就是事实,更是因为他幻想着自己今晚在此留宿,惧怕旅店老板再一次向他询问姓名,他从哪儿来、为何目的来此,等等。让这些见鬼去吧!

店主回答伦佐,饭菜马上就好。伦佐则在靠门边的一张桌子的一边坐了下来,这通常是那些想要避开别人的顾客坐的位置。

镇上几个游手好闲的人在店里坐了下来,在争论和评价了米兰前一天的重大事件过后,如今想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事。得知了事情的一点点消息后,他们的好奇心非但没有得到满足,反而越来越强。一场骚乱,既未获得成功,又没有被镇压下去,黑夜的到来使之悬而未决,而未被终结。这是一件只做了一半的事情,犹如一幕戏的落幕,而不是一出戏的结局。其中一个人离开了自己的队伍,来到伦佐旁边,问他是否来自米兰。

“我?”伦佐惊奇地说道,这只是为了争取更多的时间,好回答他的问题。

“是的,如果你允许我这样问的话。”

伦佐摇摇头,抿了抿嘴唇,不善辞令地说道:“据我从周围的人的话中获知,倘若不是不得已的话,现在这个时候不太适合去米兰。”

“那场骚乱今天仍在继续吗?”那个好奇的人迫切地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