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3/4页)

“神甫大人您在同我开玩笑吧,您就是这么看他的吗?我的侄儿是一个绅士,他凭自己的地位和责任被世人认同……不过,在我面前,他就是一个小孩儿,我吩咐他做什么,他就会做什么,从不会自己擅作主张,多做或是少做了。我再进一步告诉您吧,我侄儿对此事毫不知情。我们也没什么必要到处张扬,是吧?这事儿就是我们俩之间的事,是两个老朋友之间的事,永远都不需要暴露出来,让他人知道。您也别再想这事了,我已习惯守口如瓶了,不会将其告诉任何人的。”伯爵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又说道:“至于说那些爱搬弄是非者,你觉得他们还会说些什么呢?一位修道士去另一个地方布经讲道,是很正常的一件事!而且,这件事是由我们决定,由我们未雨绸缪,由我们承担责任,我们自不必去理会那些流言蜚语。”

“不管怎样,在这种情况下,为了预防这些流言蜚语的出现,您的侄儿应该有所表示,表现出友好顺从的样子——这不是为了我们,为了我们个人,而是为了整个教会。”

“当然,当然,理应如此……不过,没有必要如此。我知道,我侄儿向来善待嘉布遣会修士。他这样做是出于他的爱好,而且也是我们这个家族的品性。此外,他知道这样做会让我高兴。然而,在这种情况下……更突出之举……是正确的。就将此事交给我吧,尊敬的神甫。我会命令我侄儿……我定会小心劝诫他,以免他怀疑我们之间的事。您也知道,我不会在没有伤口的地方贴膏药。既然我们已经决定这么做了,那就得越快越好。要是您能在稍微远点儿的地方,为其找到个安身之处以避免一切可能发生……”

“恰好里米尼向我要一位教士去布道,或许即使没有这个原因,我也会考虑。”

“那正好啊,正好,什么时候……”

“既然这事一定要解决,那当然越早办越好。”

“那就马上办吧,马上办吧,尊敬的神甫,今天办好过明天。而且,”伯爵从座位上站起来继续说道,“要是我,或是我的朋友们,能为我们尊敬的嘉布遣会神甫做些什么……”

“您的好意,我们早有体会。”省总神甫也站了起来,尾随着那胜利者,朝着门口走去。

“我们已扑灭了一个火星。”伯爵说道,慢慢地朝前走去,“尊敬的神甫,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朋友之间,通常三言两语就可以解决一件大事。”

走到另一个房间时,伯爵打开了那房间的门,坚持让神甫先进去,然后自己再跟在其身后进去,同其他朋友混在了一起。

伯爵运用高超的计划,施展着巧妙的手段,运用美妙的言辞达到了他的目的,而且还取得了应有的效果。事实上,通过我们所叙述的对话,他成功地使克里斯托福罗神甫从佩斯卡莱尼科走到里米尼。这真是一次美妙的旅行!

一天晚上,一个嘉布遣会修士从米兰来到了佩斯卡莱尼科,向院长递交了一封信函。信中命令克里斯托福罗神甫立刻前往里米尼,去那里做四旬斋讲道。信中还指出克里斯托福罗修士必须马上放弃他离开之地的所有事物,不得再同当地有任何联系,此外,送信人还得一路陪同他去里米尼。当晚院长什么都没说,不过第二天一早,他就唤来了克里斯托福罗神甫,给他看了上级的信件,让他带着一些盘缠、手杖、披肩和腰带,连同送信人一起,立马起身去里米尼。

读者可以想象一下,这位可怜的修士受到的打击会有多大。他即刻想到了伦佐、露琪娅、阿格尼丝。他对自己感叹道:“噢,我的上帝啊,要是我不在这儿,这几个可怜的人该怎么办啊!”不过,他又马上仰望天空,责备自己失去了对上帝的信任,将自己看作某事不可缺少的人物。他双手交叉在胸前,表现出服从的态度,垂着脑袋,站在院长面前。院长将其带到一边,告诉他其他的消息,还给他提供了一些建议,实际上这建议就是戒律。随后,克里斯托福罗神甫走进自己的房间,拿着他的篮子,在里面放上他的《日课经》,讲经布道书,还有请求宽恕的面包,然后再在其腰间系上皮革腰带,同修道院的师兄师弟们一一告了别,接受了院长的祝福,随后便同他的同伴走上了那条为他准备的路途。

我们已经说过,唐罗德里戈先生决心要完成他那值得赞扬的伟业,决定去找一位恐怖之人,请他帮忙。对于这个人,我们既不知道他的名字、姓氏,也不知道他的称号,甚至有关他的一切我们全都不知道。更不寻常的是,在那时出版的很多书中,我们都找到了他的名字。那是同一个人,这一事实是毋庸置疑的。但是,所有的书都在尽力避开他的名字,好像一提到他就会点燃作者的笔,灼烧作者的手似的。弗朗切斯科·里沃拉在他写的《红衣主教费德里戈·博洛梅奥传记》一书里提及此人时,称他是“一位贵族,因富有而有权有势,因出生门第而高贵”,仅此而已,再无其他。朱塞佩·里帕蒙蒂在其《祖国通史》一书第五编第五卷中也曾多次提到此人,将其称之为“某人”、“这人”、“那人”、“这位男子”、“那位人士”。他用很优美的拉丁文字描述,我们尽可能地翻译如下:“我将描述其中一个人物的经历。他在这个城市中也是大人物之一,在乡下建有自己的府邸,在那里,他借助暴力维护自己的安全,蔑视所有执法人员、法官,甚至也不把王权放在眼里。由于府邸坐落于国土的边界处,他在此过着无拘无束的生活。这是一个聚集歹徒的地方,他自己曾经也是一个亡命之徒。如今,他却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家乡……”我们还从作者的其他书籍中摘录些别的段落来证实这位匿名人士的故事,接下来便继续讲述这位匿名人士的有关故事。

他总是做些法律所不能容忍的事,或是一些有权威的人禁止做的事;他是一位主宰者,为了满足自己对别人发号施令的欲望,他专门主宰别人的私事;他是一位令所有人都感到害怕的人;他习惯令所有高踞别人之上的人对他俯首称臣,这便是此人一直以来的主要的目和欲望。从小时候起,当他看到或听到那些权力之争、尔虞我诈以及各种压迫行为时,他便蔑视它们,但又带点儿无法压制的羡慕之情。到了年少轻狂之时,由于住在城里,他没有错过任何机会去和城里最赫赫有名的人较量。有时候甚至千方百计寻找机会来干这事,他想要同他们斗争到底,他想征服他们,或者是使他们对他产生一种敬畏感,或者引诱他们谄媚讨好他。他在财富和同党方面已经胜过大部分人,而且,在计谋和胆量上他已经超过所有人。许多人被迫退出竞争,有些人饱受他的蔑视和贬低。他也把一些人当作朋友对待,但并不是和他平等的朋友,因为孤傲能够使他高傲的心感到满足,因此所谓的朋友只是对他唯命是从、俯首帖耳的朋友。然而,事实上,他自己最后也变成了一个为别人效力的大主子,成了他的同伙的工具。那些同伙抓住各种机会恳请这位显赫的人帮忙,而对于他来说,退缩就意味着自毁名声,也就意味着他失去了权力。因此,他除了做自己的事以外,还不停地为别人办事,以致犯下了许多罪行。因此,无论从他的名声、家庭、朋友,甚至是他自己的胆量方面来看,都已无法再与公共公告和驱逐令抗衡。因而他被迫离开自己的家乡。我觉得关于这一点,里帕蒙蒂的著作中有一段很重要的描写:“有一次,他被迫离开家乡,他所表现出来的鬼鬼祟祟的行为所显示出的尊敬和怯懦竟是这样的:他骑着马横穿过城市,后面跟着一群猎犬,还发出有号角的声音,在经过宫廷前面时,他让守卫交给总督一封大不敬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