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回 应伯爵山洞戏春娇 潘金莲花园调爱婿(第4/5页)



西门庆走到李瓶儿房里,洗洗手出来。伯爵问他要香茶,西门庆道:“怪花子,你害了痞,如何只鬼混人!”每人掐了一撮与他。伯爵道:“只与我这两个儿!由他,由他!等我问李家小婬妇儿要。”正说着,只见李铭走来磕头。伯爵道:“李日新在那里来?你没曾打听得他每的事怎么样儿了?”李铭道:“俺桂姐亏了爹这里。这两日,县里也没人来催,只等京中示下哩。”伯爵道:“齐家那小老婆子出来了?”李铭道:“齐香儿还在王皇亲宅内躲着哩。桂姐在爹这里好,谁人敢来寻?”伯爵道:“要不然也费手,亏我和你谢爹再三央劝你爹:‘你不替他处处儿,教他那里寻头脑去!’”李铭道:“爹这里不管,就了不成。俺三婶老人家,风风势势的,干出甚么事!”伯爵道:“我记的这几时是他生日,俺每会了你爹,与他做做生日。”李铭道:“爹每不消了。到明日事情毕了,三婶和桂姐,愁不请爹每坐坐?”伯爵道:“到其间,俺每补生日就是了。”因叫他近前:“你且替我吃了这钟酒着。我吃了这一日,吃不的了。”那李铭接过银把钟来,跪着一饮而尽。谢希大交琴童又斟了一钟与他。伯爵道:“你敢没吃饭?”桌上还剩了一盘点心,谢希大又拿两盘烧猪头肉和鸭子递与他。李铭双手接的,下边吃去了。伯爵用箸子又拨了半段鲥鱼与他,说道:“我见你今年还没食这个哩,且尝新着。”西门庆道:“怪狗才,都拿与他吃罢了,又留下做甚么?”伯爵道:“等住回吃的酒阑,上来饿了,我不会吃饭儿?你们那里晓得,江南此鱼一年只过一遭儿,吃到牙缝里剔出来都是香的。好容易!公道说,就是朝廷还没吃哩!不是哥这里,谁家有?”正说着,只见画童儿拿出四碟鲜物儿来:一碟乌菱、一碟荸荠、一碟雪藕、一碟枇杷。西门庆还没曾放到口里,被应伯爵连碟子都挝过去,倒的袖了。谢希大道:“你也留两个儿我吃。”也将手挝一碟子乌菱来。只落下藕在桌子上。西门庆掐了一块放在口内,别的与了李铭吃了。分付画童后边再取两个枇杷来赏李铭。李铭接的袖了,才上来拿筝弹唱。唱了一回,伯爵又出题目,叫他唱了一套《花药栏》。三个直吃到掌灯时候,还等后边拿出绿豆白米水饭来吃了,才起身。伯爵道:“哥,我晓得明日安主事请你,不得闲。李四、黄三那事,我后日会他来罢。”西门庆点头儿,二人也不等送,就去了。西门庆教书童看收家伙,就归后边孟玉楼房中歇去了。一宿无话。

到次日早起,也没往衙门中去,吃了粥,冠带骑马,书童、玳安两个跟随,出城南三十里,迳往刘太监庄上来赴席,不在话下。

潘金莲赶西门庆不在家,与李瓶儿计较,将陈敬济输的那三钱银子,又教李瓶儿添出七钱来,教来兴儿买了一只烧鸭、两只鸡、一钱银子下饭、一坛金华酒、一瓶白酒、一钱银子裹馅凉糕,教来兴儿媳妇整理端正。金莲对着月娘说:“大姐那日斗牌,赢了陈姐夫三钱银子,李大姐又添了些,今治了东道儿,请姐姐在花园里吃。”吴月娘就同孟玉楼、李娇儿、孙雪娥、大姐、桂姐众人,先在卷棚内吃了一回,然后拿酒菜儿,在山子上卧云亭下棋,投壶,吃酒耍子。月娘想起问道:“今日主人,怎倒不来坐坐?”大姐道:“爹又使他往门外徐家催银子去了,也好待来也。”

不一时,陈敬济来到,向月娘众人作了揖,就拉过大姐一处坐下。向月娘说:“徐家银子讨了来了,共五封二百五十两,送到房里,玉箫收了。”于是传杯换盏,酒过数巡,各添春色。月娘与李娇儿、桂姐三个下棋,玉楼众人都起身向各处观花玩草耍子。惟金莲独自手摇着白团纱扇儿,往山子后芭蕉深处纳凉。因见墙角草地下一朵野紫花儿可爱,便走去要摘。不想敬济有心,一眼睃见,便悄悄跟来,在背后说道:“五娘,你老人家寻甚么?这草地上滑齑齑的,只怕跌了你,教儿子心疼。”那金莲扭回粉颈,斜睨秋波,带笑带骂道:“好个贼短命的油嘴,跌了我,可是你就心疼哩?谁要你管!你又跟了我来做甚么,也不怕人看着。”因问:“你买的汗巾儿怎了?”敬济笑嘻嘻向袖于中取出,递与他,说道:“六娘的都在这里了。”又道:“汗巾儿买了来,你把甚来谢我?”于是把脸子挨的他身边,被金莲举手只一推。不想李瓶儿抱着官哥儿,并**如意儿跟着,从松墙那边走来。见金莲手拿自团扇一动,不知是推敬济,只认做扑蝴蝶,忙叫道:“五妈妈,扑的蝴蝶儿,把官哥儿一个耍子。”慌的敬济赶眼不见,两三步就钻进山子里边去了。金莲恐怕李瓶儿瞧见,故意问道:“陈姐夫与了汗巾不曾?”李瓶儿道:“他还没有与我哩。”金莲道:“他刚才袖着,对着大姐姐不好与咱的,悄悄递与我了。”于是两个坐在芭蕉丛下花台石上,打开分了。两个坐了一回,李瓶儿说道:“这答儿里到且是荫凉。”因使如意儿:“你去叫迎春屋里取孩子的小枕头并凉席儿来,就带了骨牌来,我和五娘在这里抹回骨牌儿。你就在屋里看罢。”如意儿去了。

不一时,迎春取了枕席并骨牌来。李瓶儿铺下席,把官哥儿放在小枕头儿上躺着,教他顽耍,他便和金莲抹牌。抹了一回,交迎春往屋里拿一壶好茶来。不想盂玉楼在卧云亭上看见,点手儿叫李瓶儿说:“大姐姐叫你说句话儿。”李瓶儿撇下孩子,教金莲看着:“我就来。”那金莲记挂敬济在洞儿里,那里又去顾那孩子,赶空儿两三步走入洞门首,教敬济,说:“没人,你出来罢。”敬济便叫妇人进去瞧蘑菇:“里面长出这些大头蘑菇来了。”哄的妇人入到洞里,就折叠腿跪着,要和妇人**。两个正接着亲嘴。也是天假其便,李瓶儿走到亭子上,月娘说:“孟三姐和桂姐投壶输了,你来替他投两壶儿。”李瓶儿道:“底下没人看孩子哩。”玉楼道:“左右有六姐在那里,怕怎的。”月娘道:“孟三姐,你去替他看看罢。”李瓶儿道:“三娘累你,亦发抱了他来罢。”教小玉:“你去就抱他的席和小枕头儿来。”那小玉和玉楼走到芭蕉丛下,孩子便躺在席上,蹬手蹬脚的怪哭,并不知金莲在那里。只见旁边一个大黑猫,见人来,一溜烟跑了。玉楼道:“他五娘那里去了?耶嚛,耶嚛!把孩子丢在这里,吃猫唬了他了。”那金莲连忙从雪洞儿里钻出来,说道:“我在这里净了净手,谁往那里去来!那里有猫唬了他?白眉赤眼的!”那玉楼也更不往洞里看,只顾抱了官哥儿,拍哄着他往卧云亭儿上去了。小玉拿着枕席跟的去了。金莲恐怕他学舌,随屁股也跟了来。月娘问:“孩子怎的哭?”玉楼道:“我去时,不知是那里一个大黑猫蹲在孩子头跟前。”月娘说:“干净唬着孩儿。”李瓶儿道,“他五娘看着他哩。”玉楼道:“六姐往洞儿里净手去来。”金莲走上来说:“三姐,你怎的恁白眉赤眼儿的?那里讨个猫来!他想必饿了,要奶吃哭,就赖起人来。”李瓶儿见迎春拿上茶来,就使他叫**来喂哥儿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