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4/4页)
“叔,不能再这样拖了。我听说今年回来的很多学生县人事局已经分配了。我在卫生局实习过,我去找找领导,或许管用。”我塞了一个水饺鼓囔着。
已经六点了,七月的太阳还像个火球在西方滚动着,带着红绸子一样的火烧云,把天边染得绚丽,涂得鬼魅。我卸下囤上的两页门板,绑在自行车后架上,来到降嵋山高彩云的果园。郁郁的降嵋山大大小小几十家果园,家家户户都种“红富士”“红星”“金帅”“国光”等苹果。秋天的果园,是降嵋山最丰腴肥满的时候,沉甸甸的树上,到处是压弯了树枝的红彤彤的“红富士”,或一团团,或一个个,或一串串,把整个降嵋山装扮得像要坐上花轿的新娘,羞答答地低着头。这虽是日本鬼子淘汰的一个品种,但在中国还是主流品种。
“高叔,我要两箱上好的红富士。”我说。
“好啊,大学毕业啦,到哪里工作了?”高彩云问道。
“这还没找到呢?这不,准备给人家送两箱苹果,还不知人家看上看不上?”我丧气地说。
“没关系,慢慢来。我这苹果,你用来送礼,真对了。给你箱子,你自己到树上摘吧。”高彩云爽快地说。
“大叔,我没带钱,等我上班发了工资还你,行不?”我惭愧地说。
“好。没关系,一个村,整天和你爸爸在一起唠叨你,不够你再来带。”高彩云说。
弯弯的月亮悄悄地爬上了树梢,秋虫唧唧与我相伴,我带着两箱子苹果,奔跑30公里,满脸羞赧汗颜地来到了我在卫生局实习的业务科的科长家里。
“哎呀,小李,你这是干啥?你不用带礼品来我也应当帮你啊,毕竟在我们业务科实习了半年。”业务科科长王利祥说。
第二天晚上,我又带了两箱子苹果和两条“石林”香烟,去了局长家。
回来的路上,正好下起了大雨,我在雨中狂奔着,雨水和着汗水顺着脸向下淌,天黑路急,自行车一头撞向了停在路边一辆拉木材的马车上,一根粗壮的树干对着我额头直顶而来,我一阵眩晕差点倒地,眼镜也掉到了地上,我在混浊的雨水中,四下摸摸索索……
回到家中门楼子,我拧着全身水衣,禁不住失声痛哭。或者命运就是如此。不管四箱苹果和两条“石林”香烟管不管用,在1993年的10月1日这一天,在家苦熬了三个月的我,无聊地看完了黎明主演的电视连续剧《人在边缘》,无聊地被母亲督促着去棉花地里掐死那些农药都杀不死的长长的青色的人的蠕动着的棉铃虫,无聊地看着火烧云在使狗河边暗暗消退,我终于接到了去安丘县人民医院报到上班的通知。
“小李,卫生局要借调我们县医院一个人去业务科帮忙,完成初级卫生保健达标。医院研究决定,你是学卫生管理专业的,就你去吧,原单位待遇不变。我和你谈话后,随后告诉你们科老孟。”刚刚报道,人事科科长老牛就把我喊来说明医院的安排,而老牛说的那个老孟就是当年给姐夫治疗白血病的内科医生,如今已是医务科主任。
和我一同去卫生局报到的还有安丘城关镇卫生院一个新分配来的学习中医的王楠。丹凤眼,白皙的透明的皮肤,浑身散发着青春的气息。我们在一起虽然话语不多,但也达成某种默契。
人生有些东西就是苍白,在我童年的小伙伴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大的已经会领着小的到处乱跑的时候,小的已经会拿着零钱提着瓶子会打酱油的时候,在我大学同学已经在几年前就享受了在草原上像野马驰骋像天空上缠绵的白云飘飘欲仙的时候,我仍然保持着体内的滚滚的岩浆无处爆发。
“李涵穹,我给你介绍一个教师吧,是南门小学的,她肩周炎经常到我这里来针灸。我也不太了解,你们慢慢接触吧。”半年后,我们彼此回到了原单位,而我那时已对王楠产生好感想表达自己内心的时候,她却主动提出给我介绍女朋友。
人生就是如此,当你踏上了一条大海行使的小船,虽然在风浪中颠簸,但你不得不勉强驾驶着前进,试图寻找停靠的港湾,在你找不到的时候,只能任凭那小船在澎湃中漫无目标地漂荡。当初就不该认识王楠,若不认识王楠,就不会在我25岁人生时跳入我眼帘那个陌生而熟悉、流氓而无赖、无耻而可恨、痛苦而爱恨交织的人,而造成这一步之错的是不该回到安丘。
于是在1994年3月11日这个平淡的无法平淡的晚上,在朋友王楠的介绍下,我认识了那个使我经受一个男人最大耻辱的永远无法抚慰抹平我受伤的创口的让我恨之深入骨髓见面就想掐死发誓生不同居死不同棺的被我称为“老虎”和“无赖”的一生中和我正式结婚而一切都是空白的刘亦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