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党与我们(第9/9页)

“文革”后期,我们学校分两大派。两大派又分四小派,这是因为有教师学生之分。学生在校园里以命相搏,每天都要打死几个人。住在宿舍区的教工拉家带口,学不来这一套。于是展开了激烈的捉奸战。任凭你三代红、立体红,只要叫人捉了奸,马上完蛋。这位五大三粗的退伍兵(姓凤)就叫人家捉住了,登时成了大流氓。其实他那个地方,不可谓不隐秘(在食堂的煤堆后面);他的时间,不可谓不谨慎(半夜两点半);方法不可谓不简捷(衣服都没脱)。可还是叫人逮住了。我老师在这方面死脑筋,有点想不开。照他的说法,搞破鞋不好,应该制止,叫大家不搞。万一有人不搞受不了,也得叫人有办法搞。半夜两点半,在煤堆后面不脱衣服,还叫人逮住了,这叫人怎么办?挖地道吗?所以他越发觉得存在不真。

我老师过去在很多地方十分古怪,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比如在美国人家叫他上补习班,他就想得太重,以为是压迫了他。有的事他又想得太轻。比如革命,那本是无比沉重的事,在这方面不容你犯任何错误,他又想得太轻。在安阳时他终于明白了真正存在于世间的分量,觉得不堪重负,就把它归咎于师伯。但是还有些死结解不开。比方说,那位小凤(叫他龟头血肿的人)进了群专队,罪名不单是搞破鞋,还有在部队当上士时贪污了猪油。我那位师伯是锡克人,是一位穆斯林,什么pig、pork,一听就急,他怎会想出贪污猪油的事来。诸如此类的细节,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但我老师毕竟是博士,终于被他想出个道道来,从此之后再不为这些事伤脑筋。他说,哲学上有二律背反,集合论里有悖论,光学上有波粒二相性,所以我眼前这个世界,焉能没有二相性。有些事真,有些事假,真真假假混在一起。我的印度师伯害他,当然会从真实中引用一些篇章来,叫他无法识破。这他丝毫也不怕。他老人家上学时,门门得A,师伯还有几个B+,怕他干啥。我老师觉得豁然开朗,恢复了男人的自信心。

清风道长在妓院里,恐怕人家问口令,一把捂住了一个人的嘴。后来他发现捂了个小姑娘,赶紧放开。那孩子也就十六岁光景,非常漂亮而且贫嘴。清风说,姑娘,素不相识,多有得罪。那女孩说,谁不认识你?你是清风,天钩的侍童,有人说你是屁精。清风说,您放屁,谁说我是屁精。忽然他想道:不得了,我的身份暴露了。于是他从靴管里拔出一把雪亮雪亮的小刀,一把扭住了那姑娘的胳臂,拿刀按在她脖子上,就把那孩子擒为人质。那女孩说,这是干吗。清风说,闭嘴。敢高声宰了你。她就说,爷,我不敢。饶了我罢。说完面如土色,浑身筛糠。于是清风令她引路,从花厅里逃走,走过无数过道、门厅,没见到一个人。终于走到一间卧室里,那女孩说:一两银子。清风说,什么一两银子?女孩说,价钱是一两银子。清风说,什么价钱?那女孩说,和我睡觉的价钱。清风说,好哇。于是俩人脱衣解带干了起来。干了很长时间,方才算完。清风那杆枪非常之大,后劲又是非常的长。后来那女孩说,好了,拿钱来罢。清风说,什么钱。女孩说,一两银子。清风说,好,拿来罢。女孩说,还该有一点小费。清风说,对。女孩说,那就快拿来。清风说,谁给谁?原来说岔了。女孩想管清风要夜度资,清风想管女孩要服务费。

(未完)

注:原稿无标题,标题系编者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