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2页)


  疤子脸说:“哟,这是谁?!”傅山一拳打过去,那人从凳子上跌下去,还未回过神儿,但见一个影子从桌那边飘过了桌这边,自个脑袋就被按在了砖地上。脑袋是按死了,身子还活得厉害。傅山叫着:“狗日的到雄耳川耍凶了!拿刀来,把这头给卸了!”疤子脸的牙磕着砖地,连声叫:“大哥大哥!”傅山说:“我没你大!”疤子脸说:“队长,傅山队长!”傅山说:“你还知道我的名字?”手松开来,疤子脸趴着磕头,说:“谁不认得你,谁是眼窝瞎了!”站起来倒了酒要敬傅山,傅山不接他的酒:“掌柜的,欠别人的钱就筹着给别人还,免得让谁害骚地方!”
  转身顺门就走,众人啪啪地鼓掌。
  “傅山到底是猎人哇!”“他也不算做是猎人了吧?”
  狗原本在碗碟的碎片里噙着了一根骨头,啃得涎水长流,见主人已经出门去了,一下子丢了骨头,将那一卷狼皮叼住,四蹄轻快地跟着跑,像管家婆子,又像是跟班。有人叹了一声“这狗东西富贵”,从此狗就有了个很温馨的名字。
  但是,谁能料得到,那些曾经作过猎户的人家,竟慢慢传染上了一种病,病十分地怪异,先是精神萎靡,浑身乏力,视力减退,再就是脚脖子手脖子发麻,日渐枯瘦。其中一个最严重的姓焦的人去医院求诊,医生也说不清这是害了什么病,怀疑是出过重力或生活条件不好,他说:没出过重力呀,已经不钻山打猎了,耕地嘛基本靠牛,点灯嘛基本靠油。“还有呢,”医生说,“那以后最好不要和老婆同房。”
  他说这怎么行,不住在房里住哪儿。医生知道他听岔了,再说:“不要性交。”他倒躁了:我爷姓焦,我爹姓焦,我为什么就不能姓焦了?!医生只好说了粗话,问他是不是××过度?他低了声说:以前我是猎人,××基本靠手哩。医生噢了一声便不再问了。这个人后来是死了,身子萎缩得只有四五岁孩子那么大小了。消息传开,傅山也发觉自己的脚脖子发软,但傅山是何等角色,他不敢把他的感觉告知任何人,只在月明星稀的晚上,独自一人默默地来到银花河边,遥望着雾蒙蒙的对岸,一股风清晰地传送过来野兽的腥臊味,他知道在那边树林中是有一只狼了。果然这狼开始走出了林子在一片月光下嗥叫,叫得舒缓悠长。傅山是听得懂狼语的,那狼的叫声翻译过来,是:母狼,母狼,你在哪儿?作为猎人,傅山感到了莫大的羞愧,因为那只狼分明已经看见了他,而且竟做出跛腿的情状,一瘸一瘸走了十多米远,然后就兜着圈子撒欢来调戏他。傅山是没有带枪的,这时候他的脚脖子极度发软而支持不住,跌坐在了河滩上。
  十天后,傅山终于再次穿起了猎装,背着那杆用狼血涂抹过的猎枪,当然还有富贵,出了门。他的行李非常简单,口袋里只有钱和一张留着未婚女人经血护身纸符,再就是捆成了一卷的那张狼皮。他来到了老县城池子,他要再次去一趟商州真正的狼窝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