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洛妮克(第2/3页)
是塞西尔姨妈告诉我要怎样做一个女人,并在我初潮来临时给我递上了卫生巾。对此我感激不尽,因为我的父亲一向古板,这样的谈话绝不可能在我们之间发生,不过后来他却用行动证明了自己是个男女平等主义者。
我在学校成绩平平,但最后却以优异的成绩毕了业。父亲觉得是时候让我去波尔多或者巴黎上大学了,可我是个小镇姑娘,根本无法想象自己离开朋友、父亲和塞西尔姨妈去适应新的生活圈子。村里的女孩们都没有上过大学,我觉得自己跟她们也没什么不同。她们充其量只能在我家地里找份活儿干,我也不想让自己与众不同。她们都是善良、诚实的人。除此之外,我家的条件也无法供我在巴黎大学读三年书,而且我觉得自己需要学习的东西都能在克洛尚学到。我并没有什么野心,并不像我父亲想的那样,想成为一名医生或是律师,但又不敢告诉他。当我最终鼓起勇气说出自己的想法时,竟然明显地感觉到他松了一口气。父亲和我变得非常亲密,随着年岁渐长,身体逐渐衰退,他也越来越依赖我。
我被安排给市长当秘书,这是份象征性的工作,一星期只需要上五个半天的班,然而在那里工作的十年里,真正让我觉得吃力的却是要如何躲避市长不规矩的手,我时常得指出他已经年纪一大把了,还得大声地提醒他要对自己的妻儿负责。
市长对我动手动脚的事我对父亲只字未提。他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很震惊,不过我已经足够坚强,并且有能力对付那个老家伙。
我们已经开始了家里的修复工程,这个过程漫长而费力,每天下班后的下午,我都会回到家,帮着父亲和塞西尔姨妈一起养护土地、修理房屋。
我和村里的年轻人们保持着社交往来,也会参加本地的各种狂欢节和舞会,但我并不想交男朋友。有好些本地的男孩子追求我,我也会跟他们打情骂俏,互相亲吻什么的,甚至还算得上调情高手,但我却无法爱上谁。我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因为我大多数朋友在结婚前都会有好几次恋爱经历,可我的内心里却总是会想:“父亲会愿意让这个男孩进入他家吗?父亲会愿意让我嫁给这个男孩吗?父亲能接受这个男孩吗?”对这些问题,我脑中能想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我想,我的女性朋友们都很同情我,我参加了一个又一个婚礼,她们总会安慰我说,下一个结婚的一定会是我,还会给我介绍她们的表兄弟和朋友,可我却宁愿单身。
接下来的十年里,葡萄园一点一点地重新振作了起来。我父亲在整个地区成了一个传奇般的人物。许多村民都感到万分愧疚,在最可怕的那段时期里他们没能为我们做些什么,但我们能够理解他们的恐惧。甚至连那些臭名远扬的通敌者都扭头回来帮助我们了,父亲大度地接受了他们的帮助,他知道这样其实是在帮他们赎罪。我们制订了宏伟的计划,要让这栋房子重现当年的辉煌,然而真正实施起来,进展却无比缓慢,而最后的结果也证明,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我三十二岁的时候,我亲爱的塞西尔姨妈在睡梦中平静地去世了,父亲又一次被夺走了挚爱的亲人。我也同样悲痛万分,但父亲却不同,无论他和塞西尔姨妈是否曾是情人,毫无疑问他们都是彼此的知己,而据我猜测,通常他们谈论的唯一话题就是我。塞西尔姨妈认为父亲没有坚持送我上大学是个错误。她觉得我在这个偏僻落后的小地方永远也找不到合适的丈夫。她去世后,父亲开始担心事情被她说中了。我没有子女这件事让他忧心不已。那时候,我已经有过一些约会的经历,而且早在镇上屠夫的侄子皮埃尔来克洛尚过冬时我就把处子之身给了他,到了冬末,他开始乞求我嫁给他。我们之间的关系如同干柴烈火一般充满激情,但我却无法从中看到未来,可怜的皮埃尔只得带着一颗破碎的心离开了村子。父亲求我嫁给他,或是嫁给任何人都行,可我拒绝了,坚称自己不想要丈夫,也永远不会结婚。父亲意外地降低了他的期望,说我找个情人也行。我很震惊,震惊的不是找情人的主意,因为这对我来讲完全能够接受,我震惊的是这个提议居然会从我父亲的嘴里说出来。
“可你需要一个孩子啊!”他恳求道,“等我走了,你身边就什么人都没了!我现在一天天老了,不中用了,还有你能照顾我,可等你老了以后,谁又来照顾你呢?没有人啊!到那时又有谁来接手这些家业呢?”
父亲的忧虑不无道理。可看看村里这个潜在的基因库,除了皮埃尔,我实在找不出合适的人选能成为我孩子的父亲,可他也已经结了婚搬去了北边的里摩日。
我跟皮埃尔那次私通到那时已经六七年了。他强壮、英俊,还爱好古老的地图和书籍。我都开始后悔当初没有接受他的求婚了,我想他当初是真心实意的。他从未见过我父亲,可他们有很多共同兴趣,例如书籍和我,所以他们说不定还能成为朋友。
皮埃尔每年都会来拜访他叔叔一次,我还有生理周期这个小问题需要考虑。我知道自己这样是在自欺欺人,也许就算我告诉他真相也不会影响最后的结果,但我还是很害怕如果我坦率地提出自己的请求,皮埃尔与生俱来的正派原则会阻止他背叛自己的妻子。我不正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身上能有皮埃尔的优秀品质吗?
打定主意后我开始勾引皮埃尔,但他只会在他叔叔那里停留两星期的时间,他叔叔是本地历史最悠久的食品商人,所以我的机会非常有限,在这期间只有四五天的时间能受孕。
一开始,出于对妻子的忠诚和对我个人幸福的考虑,皮埃尔并没有回应我,我知道他喜欢我,但还是费了好些唇舌才说服了他,谢天谢地他没有让我低三下四地觍着脸求他。接下来一连三晚,我们都一起在他叔叔的屠宰场的配楼里度过。这样的地方对孕育新生命来说算不上什么风水宝地,不过山间的微风吹走了屠宰场的血腥之气,我们在几杯茴香酒的帮助下也忘了周围的环境。皮埃尔是个热情而温柔的情人,但很遗憾这样的温情只是暂时的,很快他就要回到里摩日他妻子的身边去。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有点爱上一个人了。皮埃尔非常体贴,而且他身上有一种纯真,在他离开的时候,我觉得这种纯真似乎被我给玷污了。他觉得是他引我堕落,满心的歉意使他整个人都快要发狂了,我向他保证绝不会再提及此事。我坚持让他第二年不要再回到村里来,而且在做完这件蠢事之后我们彼此都要翻过这一页不再回头,他也一定得尽最大的努力去补偿他的妻子。皮埃尔信守他的诺言,从此跟我保持距离,而我的心里则是交织着愉快与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