雇工(第2/5页)
“我猜想你也许饿了,想吃点什么?”凯蒂问道。
“啊,夫人,不瞒你说,我真的有点儿饿了。”虽然克利夫前不久刚吃过农舍女主人提供的午餐,但他从来不拒绝食物,因为忍饥挨饿是他生活中经常的事。他望着餐桌上的胡桃馅饼和那杯冷牛奶,心里想:“她做的胡桃馅饼一定很可口。”
屋子里除了旧冰箱的嗡嗡声和灶炉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外,再无别的声响。克利夫一向习惯于沉默,而凯蒂也是个很少主动开口说话的人,所以他们俩就这样默默地等待着,这种情形也并没有让他们感到有什么不舒服。这时,克利夫又习惯地点着烟斗,边抽烟边想着心事,而凯蒂则重新系上围裙,继续在灶台上忙碌着。不经意间,克利夫听到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就抬起头来看,只见她正在凝视着窗外。这时,外面已是北风怒吼,把树木吹得左摇右晃,把屋子吹得呜呜乱叫。“是他,托伊回来了。”凯蒂转身对克利夫说道。
眼前的托伊·莱德伯特与克利夫先前所想象的完全不同。这个男人矮小而消瘦,个头比他的妻子还矮一英寸。他的脸色苍白,并不像常年在田间劳作的人那样,被太阳晒得像熟透了的红高粱。从外表看,他的年纪要比凯蒂大二十岁的样子。
跨进房门的托伊·莱德伯特表情很温和,他头戴一顶棒球帽,正用一双棕色的眼睛注视着面前的克利夫。
“托伊,我们一直在等你,丹多伊先生是打算来做帮工的。”当妻子说明了克利夫的来意后,托伊很温和地对凯蒂说:“是的,我想我还会雇人的,凯蒂。”
“我知道,托伊,我还以为你……”说话间,她的双手不禁颤抖了一下。“你以为什么?”然后,他不等凯蒂回答,转过头对克利夫说:“你会使用斧头吗?我需要雇这样一个人。”
“用过,我用过。”克利夫忙不迭地说道。
“这就好了。你也知道,每年一到这个季节,田地里的活就没多少了,可是我正在清理河边三十亩地的树木,为秋收作准备。既然你使用过斧头,如果你愿意砍树的话,我可以雇你一直到秋收,也就是说从现在起一直到冬天,你在我这里都有活干,你看好吗?”
“好的,我们就这样定了吧。”
在得到克利夫肯定的回答后,矮小的托伊点了点头。“在我这里干活吃住都不成问题,你可以住在过道那边的一间空房子里,至于吃饭,你以后就和我们一起吃好了。”说完,他又朝着凯蒂喊道:“喂,凯蒂,晚饭快做好了吧?”
“快好了。”正在灶台上忙碌的凯蒂含混地说。克利夫发现,在凯蒂身上似乎总有一种恐惧,虽然刚才和他说话时还表现得不明显,但自她丈夫进门的那一刻,她就被笼罩在紧张之中了,以至于从言语和行动中都能看出来。
“克利夫先生,你也会弹唱?”当她看到克利夫拎起背包和吉他盒时,轻轻地说。
“弹唱得不好,只不过是自娱自乐罢了。”克利夫微微一笑。凯蒂似乎想报以微笑,但他们对话时托伊就站在旁边看着,所以她没有微笑,也没有再说话。
克利夫拎着自己的背包和吉他盒来到过道旁的那间空屋子里,白天的劳顿让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大约是半夜时分,他醒来了,外面的寒冷北风已经不吹了,这栋百年的古老房子显得异常安静,甚至静得有些吓人。
突然,隐约传来一声哭叫声,开始时他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然而当他翻转身准备再次入睡时,又好像听到了低低的抽泣声。
第二天早上,克利夫和托伊一起吃早餐。凯蒂不愧是一个出色的厨师,她准备的早餐是一沓煎饼和几片厚厚的熏肉。吃饭的时候,托伊始终低着头,几乎不说话,而凯蒂则是围着桌子和炉灶之间转来转去,侍候着他们。虽然克利夫也想请她坐下来一起吃饭,但毕竟这是在托伊家里,这样做不行。当然,克利夫也知道这是一种习惯,而并非托伊的残酷,凯蒂要在他们走后才能吃饭。不过,为了表达他对凯蒂辛劳的谢意,在离开饭桌时他说道:“这是我吃过的最可口的早餐,谢谢你,莱德伯特太太。”
听了这话,凯蒂既没有脸红,也没有不好意思地将头扭过去,而是双眼紧紧地盯着克利夫,看他是不是在开玩笑。当她发现克利夫是满脸诚意在说这句话时,她的双手不禁颤抖了一下,并将脸扭了过去。
此时托伊正在注视着他们,嘴唇上还挂着一丝微笑。克利夫为了免得凯蒂尴尬,也连忙转过身,从兜里掏他的烟斗。
那天的天气很好,可以说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克利夫拿着两把锋利的斧头,跟随托伊来到河边一个S形的地方,他往旁边看去,只见狭窄的河道里翻滚着湍急的水花。“你今天的任务就是清理这里的橡树和灌木丛。记住,一定要砍伐干净,不然秋收就麻烦了。”托伊简捷地安排了活计。
此前克利夫尽管使用过斧头,那也不过是劈劈木柴而已,如今要清理橡树和灌木丛,却不是简单的事情,有时累得气喘吁吁,也砍伐不净几棵树。好在熟能生巧,他花费了好几个小时,总算掌握了工作的节奏。他就这样铆劲儿干着,临近中午时,炎热和汗水已经让他把身上的衬衣都脱掉了。
“该吃午饭了!”远处传来凯蒂的呼喊声。凯蒂带着热饭一步步地向他走来,目光凝视着他那气喘吁吁的胸口上的光滑皮肤而后又迅速移开。
“谢谢你,凯蒂。”克利夫直起腰,接过午饭。
“饭要稍微凉一下。”她笑了笑,然后就一溜小跑地离开了。看着远去的凯蒂,克利夫耸耸肩,然后席地而坐开始吃午饭。
日复一日,随着在托伊家帮工日子的增多,克利夫对他们夫妇之间的关系感到越来越不解。比如说,他们两人白天几乎很少说话,至少他没有听到过,估计自己不在的时候,他们也不会多说什么;再比如说,他们晚上在客厅里闲坐时,通常是托伊在翻看农场杂志或设备价目表,而凯蒂则是在默默地缝补衣服。他们家没有收音机,就更别说电视机了,总之无论待多长时间,屋子里都是静悄悄的。克利夫出发时曾带了一台半导体收音机,他看到托伊家里没有任何声响,于是就在第三天晚上把收音机带进了客厅。他发现,当凯蒂听到音乐声时,立刻惊异地抬起头,并露出了期待的微笑,然而,当她一看到沙发上的丈夫托伊时,脸上的微笑瞬间就又消失了,依旧低下头来,默默地做着手里的活计。克利夫曾固执地想:“我连同这个收音机在客厅里待上一个小时,看看你托伊有什么反应。”结果很令他失望,因为在足足一个小时里,托伊竟然一言不发,也没有将头从杂志上抬起来。显然,他根本不喜欢收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