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约翰罅隙(第2/8页)

在这样一片孤寂的荒野乡村,传说在当地人中间很容易越传越神,真是荒谬绝伦!我与阿米扎交谈了起来,想要找出他为什么会有如此古怪的想法和念头。情况似乎是这样的,时不时地,羊就会从牧场被叼走,根据阿米扎所说,是整只羊不见了。有一种解释是这样的,说这些羊是自己走失的,然后就消失在这群山之中了,阿米扎不愿相信这种解释。有一次,羊走失后,地上出现了一摊血,还有一些羊毛在跟前儿。对这种情况,我向他解释,说还是可以很自然地解释出这件事儿是如何发生的。而且,羊走失的晚上全都一样,是在天很晚夜很深的时候,总之都是在月黑风高,漆黑一片的夜晚。对这样明显的事实,我立刻反驳说,这样的夜晚对于一个蓄意进行偷盗的偷羊贼来说,一定是他动手偷羊的最佳时机。还有一次,有户人家的墙上裂开了一个大口子,一些砌墙的石头被甩出老远。在我看来,这种情况,仍系人类所为。最后,阿米扎做出最后的结论,他告诉我,他本人亲耳听到过那个怪物的叫声——实际上,所有在蓝约翰罅隙这个地方居住得足够长的居民们都听到过这个怪物的叫声。叫声是从很远处传来的,简直就是咆哮,音量很大。对此我只能一笑置之,因为我知道地下水网系统里从石灰石大裂缝中传来的那种奇怪的回响声确实音量很大。我的怀疑态度,惹恼了阿米扎,所以他径直将身一转,绝尘而去,把我一个人撂下了。

他这一走,就把我一个人搁在这儿了,我现在就在奇怪事件发生的这个最可疑的地点。我现在仍然站在洞穴口儿这个地方,我的脑子里还在想着阿米扎刚刚讲过的各种情况和事实,思考该如何把这些事实连在一起进行解释,就在这时,突然我面前的矿坑深处传来了一种非常奇特的声响,绝对非同凡响。我该怎么描述这种声响呢?首先,声响肯定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可以说是从地心深处传来的。其次,声响除了显示出它传来的地方距离我脚下的位置很远之外,还能听出声响的音量很大。最后一点,声响不是一声轰隆声,也不是碰撞的声音,这样的声响人们总会与流水从高处落下或者是岩石从高处翻滚下来联系起来,这是一种声调儿高亢的悲号,听来让人神经紧张,在空气中久久回荡,很像马发出的悲鸣声。对我来说,这的确是一种称得上非常独特的经历了,我站在原地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我必须承认,亲耳听到这种声响,让我不得不对阿米扎刚才的陈述产生了一种新的,特别的认识。我静静地站在蓝约翰罅隙的矿坑洞口,在那儿又多待了半个多小时,但是矿坑里再也没有传来任何声响,于是最后我就漫步返回农舍了,心中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感到神奇莫测。我主意已定,当我的体力恢复之后,我一定要去看看那个洞窟深处里面到底有些什么蹊跷。当然,我仍然认为阿米扎的解释实在太荒谬了,根本不适合讨论,同时我在听过这种奇怪的声响之后,我也认为情况的确很可疑。当我在写上述内容时,我耳边依然回响着那种奇怪的声音。

4月20日。——近三天以来,我对蓝约翰罅隙做了好几次考察,甚至已经几次涉足这个洞穴不太深的地方,可是因为我的自行车灯实在太小了,灯光太弱无法持久,因而我还不敢往里面走得太远。我还是应该把准备工作做得更扎实些更全面些。这几天我再也没有听见任何声响,我几乎就要认定也许是我在和阿米扎交谈之后自己产生了幻觉,因此才听到了那巨大的声响。当然,这样想是荒谬的,而且我必须承认,就是从蓝约翰罅隙的矿坑洞口那儿长着的灌木丛被压倒的痕迹判断,某种体型非常庞大的生物的确从那里走过,因为灌木丛都倒向了洞口的一边儿。我对蓝约翰罅隙的秘密越来越感兴趣。我对两位阿勒顿女士绝口不提此事,因为她们两人已经够迷信的了,不过我已经买了好些个蜡烛,我准备自己对这件事儿展开调查。

今天早上,我观察到,在靠近蓝约翰罅隙的灌木丛上挂着许多羊毛,其中一处的羊毛上还沾染有血迹。当然,我的理智告诉我,如果是羊自己跑进这满是岩石的地方,它们很可能就会被灌木丛挂到、受伤流血,不管怎么说,灌木丛中出现的猩红色突然让我感受到一种恐怖和危险,我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想立刻离开这个古老的罗马拱门。我向矿坑里面瞅了瞅,坑道儿深处似乎传出一阵阵恶臭的味道。难道真的有某种还叫不上名字的生物,某种不为人知的可怕怪物,在坑道深处埋伏着准备行凶?难道没有这种可能性吗?此刻我特别想知道其中的真相,我在自己的身体健康还允许探险的时候尚且不能控制这样一种情感,就更别说此刻我身体欠佳了,身体不适更让我急于知道事情的真相,我无法控制住自己,我变得越来越紧张不安,头脑里充满了对未知之谜的幻想,这是人的天性使然。

有一刻,我的决心和意志软弱了下来,并且准备把这座古老的矿井之谜从此丢掉,因为我想,只要人活着,那总有些谜是解不开的。可是,今天晚上,我对矿井之谜的兴趣又来了,我的神经又开始趋于平静了。明天,就在明天,我非常自信,我应该对此事进行更深入的调查。

4月22日。——让我试着先把昨天我奇异的经历全都原原本本地记录下来。我昨天下午动身出发,择路到达蓝约翰罅隙的洞口。我得承认,当我向着深深的黑魆魆的矿坑望去的时候,我心中立刻疑虑丛生,我多么希望我此行带来一个伙伴儿,能和我一起分担探险的危险。最后,我的决心最终战胜了我的疑惧心理,我点着了蜡烛,在石南丛中推开一条小路,就下到布满岩石的矿坑里去了。

向下走大约不到五十英尺就会感觉这里明显和洞口的样子不同,这里的地上全都是碎石。从这儿再往里走就是一条笔直的通道,一条长长的从坚硬的岩石中凿出来的笔直通道。我不是地质学家,但也可以断定这条通道的内壁肯定是用比石灰石坚硬很多的石料铺就的,因为我在通道里的好几个地方看到当年罗马人矿工用切削工具留下的痕迹,那些印痕清晰可见,就好像是昨天刚刚留下似的。走进这古老世界的奇异矿洞里,我脚下磕磕绊绊,手中的蜡烛发出微弱的火焰,在我的身体周围形成一个小小的光圈儿,这光圈儿周围以外的黑暗就显得更加吓人和黯淡了。最后,我来到了一处所在,罗马人修建的坑道到了这儿就到头了,再往里就是一个被水冲刷过多年的大洞穴了——就像一座巨大的厅堂,顶上悬吊着的全都是长长的白色钟乳石。在昏暗的灯光照射下,我隐隐约约可以感受到与这个中央大厅的宽阔区域相连,有好几条被地下河流冲刷出来的通路蜿蜒曲折直通地心深处。我站在那儿,心里拿不定主意我到底是顺原路返回呢,还是就此冒险继续深入,进入到这危险的迷宫深处,就在这时,我看见了脚下有个什么东西,它强烈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