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林致远 2.情人(第3/5页)
她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大概有人去报过警吧。可你看到了,还不是一切照旧?再说他们也没闹出什么事来,又没出人命,谁也不想管这闲事。”
我重新把目光投向窗外的大厂房,我看见有几个人在踢打那个跪在中间的男人,没多久,那人就昏倒了,有人把他拖了出去。接着,那个穿皮夹克的男人又开始讲话。他手舞足蹈,声音好像还挺大,如果我竖起耳朵仔细听的话,估计能听到一些。但是,不知怎么的,我的脑袋乱哄哄的,注意力怎么都无法集中到他的身上。我想,那是因为我已经意识到,最大的危险就在我身边。因而,我看了大约三四分钟便打算告别了。
她送我到门口,在楼梯口替我开了灯,看我走到底楼,才微笑着朝我挥挥手,关上了门。
那天晚上,我在回家的路上一直想着她跟我并排站在窗边的情景:我记得有风吹过的时候,她的几根发丝曾经飘在我脸上。
再次见到她,还是在学校的食堂里。
第二天中午,我照例在十二点半左右跨进食堂去吃午餐。她跟过去一样,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玩牌。今天看到她,我有种很特别的感觉。我犹豫了很久才走过去,本想跟她打个招呼,感谢她前一天为我做的一切。可是,我刚走到她桌边,她就沉下脸,还没等我开口,她就立刻收拾起桌上的牌走了。可能是因为她起身的时候,弄出了很大的声响,因而食堂里为数不多的几个老师和学生都回过头朝我们这个方向看来,我尴尬极了,连忙逃出了食堂。当我来到食堂外面的走廊上时,我才蓦然想到,我连饭都忘记打了。
这种时候,我可不想回食堂去面对别人的眼光,我选择了学校旁边的麦当劳。当时离上课还有半小时,我想我还有时间消灭一个汉堡包和一杯可乐。
可是出乎我的意料,我竟在那里再次看到了她。她坐在面对窗外的圆凳子上,正在优雅地享用一份薯条。
我假装没看见她,仰头看墙上的价目表。就在一分钟前,我还打算就地解决我的午餐,可现在,我改变了主意,决定买了汉堡和可乐拿回教室去。刚才的冷遇令我倍受打击,我不想跟她同一个空间用餐。
可是,当我付钱给收银员的时候,我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问道:“哪里有吸管?”那是她在问收银员。
收银员拿了一根给她。
“谢谢。”她道。
但她并没有立刻走,她挨近我,轻声道:“晚上八点,铅笔弄。”她是在约我见面吗?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但是我无从确认,因为她说完便走出了麦当劳。
下午的课,我心猿意马,因为不时看表,余青还问我:“你是不是要去赶火车?”
“差不多吧。”
“你要去旅游?”余青的眼睛瞪大了,神情中充满了羡慕。
余青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很想把我遇到的事通通告诉他,但话到嘴边,我又把它们咽了下去。我意识到现在还不是分享的时候,因为其实,她只是给了我个时间和地点,并没有说她一定会去,我并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耍我。
但是,我是不会放弃这次机会的。首先,爸妈不在,我有难得的自由;其次,如果她来,那就是我跟她的单独约会,我相信全校至少有一半的男生都会妒忌我。
那天晚上八点,我如约来到前一晚我撞倒她的铅笔弄。
起初,我还有些忐忑不安,担心她会不来。可是,等了不到五分钟她便出现了。
“嗨,林致远,你没等多久吧?”她随意跟我打了个招呼,长长的丝质白围巾迎风飘起了,令我不由自主想到一种花,风信子。虽然我从来没见过这种花,但我一直固执地认为它应该是一种在风里飘散着香气的清丽小花,乍看并不算最美,但当你转身离去后,它的香气和美会一直跟着你,让你久久无法忘掉。她就像风信子。
“没有。”我答道,突然意识到她是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大名鼎鼎的英语社团团长,其实我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了。”她语调轻松地说,“我还有个学生在你那个社团呢,你一定认识。”
“是莫兰?”
“对,是她。”她点点头,“她说你们圣诞节想排一个英语话剧,她正在为写剧本的事烦心。”她扬起下巴,微笑地问我,“你们这些师兄为什么自己不写剧本,倒让念初三的学妹干这种苦差事?”
我很高兴她能提到莫兰,这样至少我不用费心思想话题了。
“因为莫兰的妈妈是大学外语老师,听说她英语也很好。我们其实是打算让她妈妈帮忙修改的。再说,莎翁的《驯悍记》本来就有原版的剧本在那里,只要复印后,稍微改一下就行了。”我说。
“《驯悍记》?你们要排《驯悍记》?”她似乎很吃惊,“我以为你们要排《罗密欧与朱丽叶》呢!”
“本来是想排那个,可谁都不愿意演男女主角,所以后来只好改了。”我解释道。
她笑起来。
“是怕被人议论吗?莫兰也不愿意演吗?我记得她家里很开明啊。”她问道。
“她说台词太肉麻,就算是英文她也说不出来。她情愿当悍妇,所以最后选了《驯悍记》。”
“可谁驯她这个悍妇呢?”
“我啊。”
她仰头笑起来。笑完后,她看着我,突然牵住了我的手,“致远,我一定会来看的。我要看看你怎么驯她。”她的眼睛里闪着奇怪的光,我似乎觉得有股热流从她的手一直传到我的手心里。我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到时候,到时候,可能是晚上演出,12月24日晚上。你有空吗?”我傻傻地问道,我很希望她能来,但我担心她有别的约会。她这样的人,应该不会一个人过圣诞前夜。
她没有说话,却怔怔地看着我。
“有没有人说你长得很帅?”隔了很久,她问。
“有吧。”我有些发窘地耸耸肩。
“你长得很像一个我认识的人。”她像在研究我的脸。
“哦,是谁?”
“你不认识的。”她说。
我不答话。
“以后会有女孩子排丰队等你来亲她们。”过了一会儿,她又说。
“那也好。”我也笑笑。
她伸出手,像要给我理头发,但指尖还没碰到我,就移开了。我有点失望。
“你亲过女孩吗?”她又问。
我摇摇头,心里有些发慌,但又有点莫名的兴奋。她为什么要问这个?她今天约我出来有什么事?
她把头歪在一边,仍旧在看我,眼睛里有种奇怪的专注。
“几岁啦?”她问。
我把双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假装很镇定地说:“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