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漫长一天的结束(第3/11页)

她耸耸肩。“嗯,到时候自然会水落石出。”

梅维斯·吉尔瑞叫了起来:“你是什么意思?其他来源?你是指谁?就我所知,尼古丁不放在药房里。而且不管怎样,法伦死之前伦纳德就已经离开南丁格尔大楼了。”

“我又没说伦纳德·莫里斯。但是两个护士死的时候他都在现场,别忘了,当你把尼古丁放进这个柜子里时,他也在这里。他像我们其他所有的人一样,也是嫌疑对象。”

“你买尼古丁时和莫里斯先生在一起吗?”

“是的,事实上他和我在一起。我忘了这件事,要不我会告诉你的。那天下午我们一起出去了,他回到这里喝了茶。”

她对罗尔芙护士长生起气来:“这事与伦纳德无关,我告诉你!他几乎不认识佩尔斯或是法伦。佩尔斯和伦纳德根本就没有来往。”

希尔达·罗尔芙平静地说:“我就没听说过她和谁有来往。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试图把一些想法灌进达格利什先生的脑子里去,但是你却实实在在地把它们往我脑子里灌了。”

吉尔瑞护士长大惊失色,表情一片凄惨。她不断地悲叹着,头左右摇晃,好像在不顾一切地寻求帮助或庇护。她的脸色非常难看,在暖房里的绿色灯光照耀下,如同中了梦魇一般。

罗尔芙护士长狠狠盯了达格利什一眼,然后不理睬他,向她的同事走去,用一种出乎意料的温柔声音说:“哦,吉尔瑞,对不起。我当然不是指责你或是伦纳德·莫里斯。但是他当时在这里的事实总会泄露出来。别让警察把你搞得手忙脚乱。那就是他们工作的方法。我认为警司绝不会在乎究竟是你、我还是布鲁姆费特杀了佩尔斯和法伦的,只要他能证明有人杀了她们就行。好了,就让他那样干吧,我们只要保持平静,回答他的问题就行了。为什么不做好你的工作,让警察去忙他们的呢?”

梅维斯·吉尔瑞像个孩子似的放声大哭,寻求抚慰:“可是太可怕了!”

“当然可怕!但不会永远这样。话说,如果你一定要找个男人倾诉的话,就找个律师或精神科大夫吧,找牧师也行。至少你有理由相信他们是替你着想的。”

梅维斯·吉尔瑞忧愁的双眼从达格利什身上移到罗尔芙身上。她像个儿童一般,在决定该相信哪一个时拿不定主意。这两个女人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一起,吉尔瑞护士长用困惑而责备的眼神盯着达格利什,而罗尔芙护士长的脸上则浮起一种对于女人来说不自然的得意的微笑,仿佛她刚刚完成了一件救人于危难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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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达格利什听见一阵脚步声。有人正穿过餐厅走来。他向门口转过身去,以为布鲁姆费特护士长终于来和他谈话了。暖房的门打开了,进来的却不是布鲁姆费特护士长那矮胖的身影,而是一个身材很高的光头男人,身穿一件束腰带的雨衣,左眼蒙着纱布眼罩。一种带着怒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大家都怎么了?这里怎么像个陈尸房?”

别人还没来得及回话,吉尔瑞小姐已经冲过去抓住了他的一只手臂。达格利什饶有兴致地看到来者皱了一下眉头,极不情愿地猛缩了回去。

“伦纳德,怎么啦?你受伤了!你却没有告诉我!我还以为是你的胃溃疡发作了。你一点也没说你的头受伤了。”

“我的胃溃疡是发作了,但那也无法阻止我受伤。”

他直接对达格利什说:“你想必是苏格兰场来的达格利什警司了。吉尔瑞小姐说你要见我。我是到全科医师诊所来上班的,但我能抽出半个小时听你支配。”

吉尔瑞小姐还在表述她的关心。

“你出事了,却一声不吭!怎么发生的?我打电话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们有其他的事要讨论,而且我不想让你慌成一团。”

他挣脱了她抓着他的手,在一把柳条椅上坐下。两个女人和达格利什都向他走去。此时一片沉默。达格利什先前就对吉尔瑞小姐的情人有一种根深蒂固的先入之见,他在心中将它做了一番修改。只见他坐在那里,穿着一件廉价的雨衣,一只眼睛蒙着眼罩,脸上青肿着,说起话来里带着一种容易激怒人的挖苦语气。他本应给人留下可笑的印象,但令人惊奇的是,现在他令人印象深刻。不管怎样,罗尔芙护士长曾经把他说成一个小男人,神经质,容易被惊吓和激怒,是个没用的男人,但是这个男人有力量。这也许只是被抑制的神经质能量的表现形式,又或许只是一种由失败或不得人缘而产生的过分的怨恨。他的个性显然不讨人喜欢,但也不容易被忽视。

达格利什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约瑟芬·法伦死了的?”

“今天早上9点30分时我给药房办公室打电话说我不能来时,我的助手告诉了我。我想那时只怕全院的人都知道这个消息了吧。”

“你对这个消息有什么反应?”

“反应?我没有反应。我几乎不认识那姑娘。我只不过是吃了一惊而已。同一座大楼里死了两个人,而且时间又隔得那么近。嗯,至少可以说这不同寻常。这事真的令人吃惊,可以说我大吃一惊。”

他说起话来就像一个成功的政治家,正屈尊对一个初出茅庐的新闻记者就某个问题发表看法。

“但是你没有把这两起死亡联系起来吗?”

“当时没有。我们都把住在大楼里的学生叫作夜莺,我的助手当时只是说又一只夜莺,约瑟芬·法伦被人发现死了。我问他怎么死的,他说了些有关流感后的心脏病之类的话。我想是自然死亡,这是每个人在一开始都会有的想法。”

“你什么时候开始有了相反的想法?”

“我想那是一个小时后,吉尔瑞小姐给我打电话说你们到了这里。”

看来吉尔瑞护士长把电话打到了莫里斯家里。她必定是有紧急的事要和他联系,才不惜冒这个险。那或许是要警告他统一口径?就在达格利什琢磨着她会给莫里斯太太一个什么样的借口时,药剂师回答了他没有说出口的问题:“吉尔瑞小姐通常不往我家里打电话。她知道坚决将工作与私生活分开。但是她早饭后往实验室打电话得知我不在时,自然会担心我的健康,我正害着十二指肠溃疡呢。”

“你的妻子无疑是能够叫她放心的。”

他回答时很平静,只是用尖锐的眼光看了罗尔芙护士长一眼,这时她已经远离他们,站到一边去了。他说:“我妻子每周五一整天都带着孩子在她母亲家里。”

这一点梅维斯·吉尔瑞无疑是知道的。所以他们最终有了串通口供的机会。但是如果他们要编造一个不在场证据,为什么要把它安排在午夜呢?因为他们有最好的或最糟的理由知道法伦死于那个时刻?又或者是因为吉尔瑞知道法伦的习惯,断定午夜时分最有可能案发?只有凶手知道法伦死的时刻,又或者连他也无法准确知道。这可能发生在午夜前,也可能在凌晨2点30分。甚至连迈尔斯·赫里曼以他30年的经验也不能光凭临床症状准确地说出死亡时间。唯一可以确定的事就是法伦死了,她几乎是一喝下威士忌就死了。但那具体是在什么时刻?她一上楼就要准备临睡前喝的那杯饮料,这已成了她的习惯。但没有人承认在她离开护士起居室后曾经见过她。布鲁姆费特护士长和伯特双胞胎在午夜两点后看见她房内的灯光从锁孔里透出来时,她可能——只是可能——还活着。如果当时她还活着,那么从午夜到2点之间她在干什么?达格利什一直把目光集中在那些有权进入学校的人身上,但是假设法伦那天晚上为了赴约离开过南丁格尔大楼,又或许她推迟了调制夜里喝的柠檬威士忌的时间,而在等候一个来访者呢?南丁格尔大楼的前后门在早晨时都已经闩上了,但如果法伦让她的来客夜里出去,然后再闩上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