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第3/5页)
恐慌像一把巨大的斧子迎头劈下。肾上腺素瞬间充满了他的身体。
奥莉薇亚渐渐恢复了意识,剧烈地咳出一阵血沫,在她脸边聚起了黏黏糊糊的一摊。她的脸被按在了一个软软的,可能是床垫的东西上,身体上下颠簸,黑暗中眼前不时闪过一丝光线。她意识到自己被绑起来扔在了一辆正在行进的野营车后面——双手背着绑在了身后,脚踝上也绑着结实的绳子。她的头痛得不行,在她脸一侧的床垫被她自己的血液染得湿热。
她的脑中一阵阵眩晕,努力想要回想起来发生了什么。她依稀记得自己似乎是遭到了伏击。他在小路上系了一根绳子。她试图回想起他拽着自己的头发拖过雪地走向野营车时说的话,这车一定是他从那个缺口开到沼泽区来的。
在网上找自己的孩子的那个人不是你,是不是?是那个警察把我带到了你身边。真是伟大呀,你说呢?自然界一切都有规律。你觉得她怎么样——我们两个一起创造出来的那个漂亮的孩子……
她胃中涌上一阵恶心,忍不住又呕出了更多的血。他变色龙一样的嘴脸让她恶心至极。她之前一直没有注意到,但是现在却看到了——他变老了,面容比以前憔悴了。他把自己的一头黑发漂成了浅金色,还剪成了短短的平头。他蓄起了唇边的一圈巴尔博胡须,还有下巴上的小山羊胡,蓝色的隐形眼镜遮住了原本浅琥珀色的眸子。他腼腆的微笑欺骗了他们所有人。
但是就是他,她现在可以确定了。他的气味,还有这双十几年来一直在噩梦中注视着她的眼睛。但是怎么可能?一个已经死在了自己牢房里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当时她在指认的一排人中一眼就认出了他,毫无疑问那就是他——那个折磨了她一整个冬天的男人。她腹中的孩子身上还带着他的DNA。
噢,上帝,这一切怎么会再次重演?这不可能。
被抓起来的那个人是他,但又不是他。
她一瞬间被击晕了。
他所谓的妻子。
她的视线投向了野营车的内部。这就是属于那个死去的女人的吗?他是盗用了她被杀害的丈夫的身份吗?还有那张信用卡——那一定也是艾格·索伦森的。真正的艾格·索伦森去了哪里?
一个真正的掠夺者会懂得把自己融入周围的环境中,萨拉。他知道怎样伪装,知道怎么设下诱饵。自然法则就是这样设计的万物。即使是猎物也知道要把自己藏起来,不是吗,萨拉?
野营车突然颠簸起来,剧烈地上下晃动。她被紧紧地绑在了床上,只能感觉到卡车的轮胎在打滑。车子左右摇晃起来。发动机疯狂的转动,把他们沿着崎岖不平的石子路带上了山丘。他一定是从沼泽地的尽头向北开出去之后开上了那条伐木路,现在要带着她驶向北方,远离城市和人烟。暴风雪就要来了,就和上一次一样,所有的踪迹都会被掩盖的无影无踪。
这就是他计划好的周年庆?就发生在十几年后同样的这一天。
一切都重演了。回到了原点。
眼泪夺眶而出,刺痛着她的眼睛。痛苦像海潮一般涌来,令她窒息。过去的十几年来她一直在逃亡,她还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安全的所在。
她以为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但这其实只是连续不断的折磨的其中一部分,现在后续正要上演。
托莉就是她的孩子。而盖奇·波顿就是那个领养了她的宝贝的警察。为什么要抚养一个杀人凶手的孩子?美乐蒂曾经说过她和她的丈夫一直努力想要怀孕,但是却从来不知道她的丈夫是一名警察。原来美乐蒂一直瞒着她,她感觉自己被背叛了。她一会儿清醒,一会儿就晕了过去,已经无法用完整的逻辑去思考问题了。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把她一路引导到沼泽地去的事情。他是用艾斯引她上钩的。她的眼中燃起了怒火,肾上腺素急速分泌出来。他杀了她的艾斯吗?他还要从她生命中夺取她最珍贵的东西?奥莉薇亚极度恐惧,忍着剧烈的疼痛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努力想用被反绑在身后的双手去够自己的皮带,但是却突然想起他在把自己捆起来之前拿走了她的卫星电话放到了自己的口袋里,顺便还抽走了她的刀子。
奥莉薇亚伴随着卡车剧烈地颠簸,意识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模糊,还伴随着一阵阵的恶心。
他会把她再囚禁一个冬天吗?他会在春天的时候再把她放出来,展开又一场春季狩猎吗?
她不再有能量可以再一次地同他抗争一回了……
柯尔从枪盒中取出了一把散弹猎枪和几盒子弹,脑袋飞速转动着。他快步冲出前门,绕过了房子前往侧面停放着雪地摩托的车库——他之前到这里来找他父亲的道奇车的时候在这里看见过它们。正当他快走到车库的时候,厨房后门旁边的外墙上断掉的电缆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停下了脚步,视线凌厉地沿着电缆扫视到房顶上,电缆的那头连接的正是信号接收器。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的身体中战栗,这显然是人为的。电话线也是这样被人故意切断的吗?
电话线和电视信号几乎是同一时间发生故障的,就在那天他们吃晚餐之前。而也差不多正好是那个时候,有人潜入了奥莉薇亚的小木屋,在她的床单上留下了潦草的字迹。
整间牧场都在风暴来临的节骨眼上被人刻意割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方式。
他把枪背在背上,伸手推开了车库的大门,一眼就看到了最里面的架子上好几个简便罐装的燃料。
他匆忙给其中的一辆雪地摩托加满了油,点燃了发动机,它轰鸣着动了起来。他双腿跨在车上,松开了截流闸,给引擎中注入新的生命力。他骑着摩托,从一辆拖拉机的一旁挤了过去,轮胎在水泥地上摩擦着轰隆作响,车子在碰到金属架子时,火花四溅。车子噌的一声,猛地从门里冲进了外面的雪地。他加大油门,瞬间提高了车速,眨眼工夫就冲入了暴雪之中,飞奔向水獭沼泽开去。
雪地摩托离他幼时经常和吉米一起玩耍的沼泽小路越来越近时,往昔又缠绕过来,将他包裹进去。他驾着摩托一跃而上了这条狭窄的小道,沿着蜿蜒不平,杂草遍布的地面上下颠簸。这里的雪已经积得很厚,无论奥莉薇亚在这里留下过什么踪迹,现在也一定都被掩埋起来了。忽然一个看起来像是蹄印或是脚印的凹陷印记印入了他的眼帘。他慢慢减缓速度,熄火,屏住呼吸等一个声音——任何可以为他指明方向的声音。
四下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