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3/4页)
她摇摇头。
“你不能每看到公寓外面停一辆可疑的车都跟在后面追。”
她站起来:“我谢谢你的关心,真的,但是拜托别开始教训我该做什么。”
“这么些年过去,还那么倔?”
“我只是尽力而为。”她打扫完厨房,杰瑞德还在检查客厅里的窗子。
“凯茜已经检查过那些锁了。”她说。虽然她知道自己说这话是浪费呼吸。
“吉米想带几个手下来安装一个监控摄像头和一个电话窃听装置。”他说。
“是吗。”
“还有你在市中心的办公室也是。”
“真棒。”才怪。
“吉米还让我跟你说,先一句话都别通过媒体向蜘蛛侠传。”
“为什么?”
“索菲的处境已经很危险了,调查局不想把她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莉齐随杰瑞德穿过走廊,不敢想索菲可能正在遭受什么。“我觉得调查局正在往错误的方向走。向他传话能让他分心,如果我们能转移他注意力的话,他可能就不会伤害那个女孩了。他不是随随便便折磨那些受害者的。他做每一件的事情都经过了深思熟虑、精心设计,以求能给他极致的快感。他就像一个围棋老手一样盘算下一步怎么走。如果我主动联系他,就能让他脱离既定的游戏进程,让他集中精力对付我,而不是索菲——”
“但他也有可能被激怒,把在我们这里受的气都发泄到索菲身上。”他说。
她咬着下唇,在他们面临的选项间纠结。
“我会跟吉米谈一谈。”说完,他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你检查完窗户之后到我卧室来找我吧,”莉齐说:“我想给你看一些东西。”
过了几分钟,杰瑞德在莉齐卧室里找到了她。一张铺叠整齐的床占据了大半个房间。百叶窗关着,还拉拢了窗帘。墙壁刷成了浅褐色,房间里唯一能看出女人味的只有一个用旧了的填充玩偶,坐在几个枕头之间,占据了床的前半段位置。玩偶是动物的形状,但说它是狐狸可以,说它是猫也行,很难分辨到底是什么——它的毛乱蓬蓬的,尾巴掉了,还有一只脱落的眼睛用线拴着。
莉齐坐在桌前,离房门最远的角落里。桌子上方的墙上,一块四英尺[83]见方的白板上布满了她潦草的字迹。白板两边的墙壁,从天花板到地面,都被密密麻麻的清单和便条盖住了,有的是胶带贴上去的,有的是钉住的,全都乱七八糟,看不出丝毫头绪。她脚边地板上,纸张和笔记本堆积成山。“看来你一直挺忙的。”他说。
“昨天晚上我回家之后,就忍不住总想索菲的事。你说得对,为了救她我需要把每一件事都记起来,但那并不容易。过去和蜘蛛侠待在一起的那些场景一下子灌进脑子里,就像电影片段一样,在我最意想不到的时候,星星点点的,零零碎碎的,一闪而过,有的片段模糊破碎,但有的又清楚得要命。”
杰瑞德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任她讲下去。
她指着墙上贴的几张纸片:“我把所有死在蜘蛛侠手上的受害者的情况列了几个清单。你知道吗,那些女孩都是棕色头发棕色眼睛,只有一个例外。”
他摇摇头。
“我觉得这不仅仅是巧合而已。”莉齐说。
“就算只有一个女孩是绿眼睛或者蓝眼睛,”他告诉她,“那你之前说的就没有意义。”
几秒安静过后,她眉头紧蹙:“我还是记不起她的名字。过去十四年里我没有一天不想起她的脸,可我就是想不起她的名字。”
“谁的名字?”
“我们当时只差一点点,就逃走了。”莉齐说。她目光落在地板上,话音几乎微不可闻。
“你是在说你当时打算救的那个女孩吗?就是你刚被找回来的时候经常谈到的那个?”他问。
她点点头。
莉齐被送回家之后,曾经提到过一个小小的营养不良的女孩,那个女孩没有舌头。但是目前找到的尸体里没有一具符合她的描述。最初被认为与蜘蛛侠有关的三个女孩生前都遭受了残忍的折磨。胳膊和腿上都有蜘蛛咬过的痕迹。三人都被抛尸在水体附近: 一个在社区游泳池边,一个在湖边,还有一个在水库边上。
莉齐失踪期间,又有一具尸体出现在第二位受害者被发现的湖边,被虐待的方式与其他几位如出一辙……灼伤留下的烙印,蜘蛛叮咬的疤痕……但那具尸体是有舌头的。由于自从莉齐回来就再也没有发现新的受害者,更导致有段时间调查局里的某些人对莉齐讲述的故事并不买账。这其中就包括吉米,他坚信莉齐根本没被那个杀人狂劫走,是她自己在外面藏了几个月,玩腻了才回来。各种谣言迅速流传,说她一手编造了被绑架的故事,一切不过是为了博人眼球。
杰瑞德足够了解她,所以知道根本不是谣言说的那样。“蜘蛛侠对那个女孩做过什么?”他近距离注视着她,问道。
她抬眸与他目光相触。“我先前提到过的所有那些可怕的事,都……”
“你是说毒药,烧热了的熨斗,还有烫伤?”
“是,全部都有。”她站起来。“那些事情都发生在了那个可怜的小女孩身上。噢我的天哪,”她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还有其他所有女孩。那些暴行其实都没有发生在我身上,是吗?”她脸色苍白。“你以前说的是对的。所有那些恐怖、可怕的事,发生在了其他女孩身上,而放过了我。”
她脸上绝望、失魂落魄的神情告诉他,自从被绑架之后,她不曾有过片刻的安宁。杰瑞德一刻也不能再忍受,伸出手臂将她拉进怀里。他能感觉到她在他臂弯里摇摇欲坠,好像随时都会双腿一软跌倒在地。从前的日子里,莉齐把本该属于杀人者的羞耻感和罪恶感都转移到了她自己的身上。此外,对于那些发生在受害者们身上的事,她心里的厌恶和恐惧,也自己一并背负着[84]。极有可能,莉齐过去一直淹没在各种情绪之中,直到负担越来越重,她再也无力承受为止。她没法直面那些折磨与虐打、那些由一个人类施加在同类身上的灭绝人性的暴行,所以才不得不用这种方式去处理恐惧,用这种她唯一能做到的方式,去继续她的生活。
她的额头抵在他胸口,身体颤抖着。他安抚着她的背,问道:“他为什么留了你一条生路,莉齐?”
一段漫长的沉默过后,她说:“因为他以为我是个好女孩。他想把我永远留在他身边。他想让我‘观摩’,‘学习’,然后见证坏女孩会遭受什么报应。”
她整个人绷得紧紧的。声音都嘶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