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路易丝(第2/3页)
7点门铃响起时,我倒了最后一杯长相思白葡萄酒,试图安抚自己的情绪,可是失败了。我几乎是扔下酒杯跑去开门的。我不知道我在期待谁,可能是劳拉,甚至可能是苏菲,来讲和的。
但都不是。是他。大卫。
漫长的夏季夜晚,天光正变得暗淡,天色渐渐转黑。这就像种隐喻,暗示着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血涌上脸,我甚至连胸口都起了红斑。我觉得很难受而且害怕。我感受到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耳朵嗡嗡作响。
“我不想进来。”他说。他的样子看起来很邋遢,垮着肩膀,连衬衫都没穿好。我觉得自己就像个吸血鬼,睡眠的改善让我变得强大,但他们两个却都变弱了。
“我没打算请你进来。”我掩上身后的门,怕万一亚当醒来看到。而且,我觉得在外面更安全些。
“办公室钥匙,我想要回来。”
“什么?”其实我很清楚地听到了他的话,并立刻因愧疚而口干舌燥。
“我知道是你,路易丝。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你干了什么。我只是想拿回钥匙。我想这很公平。”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坚持着,胃里再次翻江倒海。
“你很不擅长说谎。”他盯着地板,仿佛看着我是一件他无法忍受的事情,“把钥匙给我。”
“反正我也不需要了。”我扬起下巴,轻蔑地看着他,但在把钥匙从贝壳钥匙圈上取下来的时候,我的手在颤抖。接过钥匙的时候,他的手指掠过我的手指。我的身体背叛了我,涌起一股迫切的渴望。他也有这种感受吗?这一切真该死。我怎么能在甚至对他都有点儿害怕的时候,还对他有这些感觉呢?
“滚远点,路易丝。我之前就告诉过你,我是认真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而且我已经离得远远的了,我已经受够了你们两个。”我恶狠狠地说。但这全是谎言,谎言,谎言。他可以看穿我。我痛恨这一点。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我真希望我可以更好地读懂他。他的蓝眼睛黯淡无光,就像这渐渐变弱的天光。我看不透他双眼背后的东西,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离我们远一点,要是你不想受伤的话。”
“你是在威胁我?”我很想哭,可我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哭。我到底给自己惹上了怎样的麻烦?当他这样站在我面前,我为什么会觉得要恨他是如此艰难,哪怕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我的大卫。
他盯着我。那个冷漠的大卫回来了。那个陌生人。“没错,这是个威胁。相信我,这就是在威胁你。你知道你昨晚忘了什么吗?”
我沉默了,只是瞪大眼。什么?我忘了什么?
“诊所外面有一个监控摄像头。”
噢,上帝,他是对的。他还没开口我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他也知道,但无论如何,他还是说了。
“只要我说句话,去查一下昨晚的监控录像,你未来的就业机会就都完了。这还是轻的。”
他用一根手指指着我,我畏缩了。药片。写满关于阿黛尔的笔记的档案。精神病爆发。反社会倾向。也许他才是有病的那一个。也许他不仅仅是贪图妻子的钱财。也许他是个疯子。但是,尽管他令我束手无策,可要是我能畅所欲言,他也同样不会有好果子吃。我对他也一样是个威胁。
“离我的婚姻远点儿。”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完了。每个字都像耳光扇在我脸上。
“也许你该担心担心你自己,而不是来管我的行为。”
“哦,我会的。路易丝。”他说,“相信我,我会的。”他转身要走,然后停了下来。“我想知道一件事。一件我需要知道的事。”
“什么事?”
“你到底是怎么遇上我妻子的?”
“我跟你说过,我是无意中撞上她的。我没有跟踪她,也没有跟踪你,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别自以为是。我想加上这句。
“我知道。我是说时间和地点。”
我盯着他,犹豫了一下:“这有什么关系?”
“只管说吧,路易丝,我想知道。”
“那是一天早上,我刚送完亚当去上学。她陪你走去诊所,在她回家的路上我不小心撞倒了她。”事情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可是昨天已非常的遥远。从那之后,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的头开始抽痛。我被套出了真话,尽管我很想去帮阿黛尔。这一刻,我希望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他们任何一个。
大卫摇头,似笑非笑。“当然。”他说。
“什么?”
他看着我,直直地看着我。可是他的脸上笼着阴影,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他说着不切实际的话:“我的妻子从来不会在早上陪我走去诊所。”
“我不相信你。”我说,“你说的任何话我都不会再相信了。”
他仍然站在那里。一抹深色的人影。我关上门,把他关在外面,回到我的小世界。我的私人空间。我把耳朵贴在门上,想看看是否能听到外面水泥地上他的脚步声,但我脑子里充满了我悸动的心的心跳声。
噢上帝,噢上帝,噢上帝。我在做什么?也许苏菲是对的。也许我应该抽身离开。我想为这件事毁掉我多少人生?大卫会让我看起来像个疯子——在塞克斯医生眼里,在每个人眼里。我的工作可能永远完了。我可能会进监狱。这全是我的错,是我好奇心的错。要是我不对阿黛尔那么好奇,那天早上我就会找借口不去和她喝咖啡了。而且他那句“她从来不会在早上陪我走去诊所”是什么意思?她肯定会陪他去。他想要让我怎么想?
别相信他。我告诉自己。别听他的。想想你知道的事情:药片、电话、他酗酒的毛病、钱的事情,还有办公室里的档案。这些是实实在在的东西。而他不过是在威胁你。
阿黛尔还没有回我消息,即便我真的下定决心要远离这一切,阿黛尔也需要知道我在办公室发现的事情。她需要根据它做出自己的决定。明天我会去看她的,然后我就对这一切放手。这话我之前就说过,但这一次我是当真的。我必须得当真。
我头痛欲裂,在沙发上坐下,把头枕在靠垫上。我需要平静下来。我通过鼻子猛吸一口气,又用嘴呼出去,慢慢地做个深呼吸,强迫我头部、脸部和脖子的肌肉松弛下来。我放空了思想,想象着它们被夜晚的微风吹散。我不愿去想它们。我不愿去想我的一团乱麻。我不愿去想任何事。我想自己一个人待着,就一会儿。
它来得太过突然,几乎就是在呼吸之间发生的。
黑暗中,我眼睛后面出现了第二扇门的银色边缘,闪着如此明亮的光芒,令我几乎后退了一步。然后,我甚至还没看到那波光粼粼的带水的表面,人就穿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