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第2/3页)

“嗯,我知道。”

“他们有仪器的。”

美琪给了女儿一个鼓励的微笑。瑞秋背着她的绿色双肩包—里面有《饥饿游戏》、芭比娃娃和平板电脑,她走路的时候,背包有节奏地撞击她的腰部,真是个大姑娘了。即便只有9岁,也能看出她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女人—一位耐心等你明白自己错误的教授。换句话说,就是房间里最聪明的人,但不卖弄,从不卖弄,心地善良而且笑声悦耳。问题是,这些特质是她与生俱来的吗?还是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她少年时代遇到的真正的罪行催化生成的?网上有整个传奇故事的图文记录—优酷上有新闻画面的存档,几百工时的专题报道全都储存在二进制的庞大集合记忆体里。去年有个《纽约客》的作者想将这件事做本书,但戴维暗中压下去了,因为瑞秋毕竟只是个孩子。有时美琪想到,如果事情是另一种结局,恐怕自己会撕心裂肺。

她本能地扫了一眼路虎,吉尔正在用无线电和先遣小组沟通。吉尔与他们如影随形,一个大块头的以色列人,从不脱下夹克。他们这个收入阶层的人管他叫“家庭安保”。1.82米,86千克。他不脱夹克是有原因的,是上流社会圈子里不便讨论的原因。这是吉尔服务贝特曼一家的第四年。吉尔之前是米沙,米沙之前在一支都是非常严肃的西装男人的突击队,汽车后备箱里放有自动武器。美琪在学校当老师的时候对这种军人侵入家庭生活的事情嗤之以鼻,一个人以为自己有钱就会成为暴力袭击的目标,她会称之为自恋。但那是在2008年7月的事件之前,当时她女儿被人绑架,经过极度痛苦的三天才把她赎回来。

瑞秋站在喷气飞机的楼梯上,转身对着空空的跑道像皇室成员一般挥手。她在连衣裙外面罩了一件蓝色绒衫,绑了一根蝴蝶结马尾辫。就算那三天对瑞秋造成了什么伤害,迹象也很隐蔽—对狭小空间的恐惧,在陌生男人附近有种惊恐感,但瑞秋一直是个快乐的孩子,一个活泼的小滑头,脸上总是挂着狡黠的微笑,尽管美琪还不能理解原因。她每天都心存感激,她的孩子没有失去那丝微笑。

“晚上好,贝特曼夫人。”美琪来到飞机梯级顶部时,艾玛说。

“嗨,谢了。”美琪条件反射地说。她一直感觉需要为他们的财富抱歉,未必是她丈夫的,而是她自己的,完全不真实。就在不久前,她还是个幼儿园老师,和两个刻薄的女孩合住一套没有电梯的六层楼公寓,像灰姑娘一样。

“斯科特来了吗?”她问。

“没有,夫人。你们是第一个到的。我开了一瓶灰皮诺。你想喝一杯吗?”

“现在不喝。谢了。”

喷气飞机内部流露出柔和的奢华感,波状外形的墙面饰有线条简明的灰木镶板。座位是灰色皮革材质,两两随意布局,就好像在暗示你要是有个伴儿的话,飞行会更加愉快。机舱内有种肃静感,就像总统图书馆的内部。尽管美琪已经像这样飞过很多次,她还是无法克服它的放纵意味。一整架飞机只为他们服务。

戴维把儿子放在座位上,给他盖上毯子。他已经在接另一通电话了,这通电话显然很严肃。美琪能从戴维无情的下巴线条看出来。男孩在他下方的座椅里微动,但没醒。

瑞秋在驾驶舱旁停下,跟飞行员讲话。她不管去哪里都会这么做,找出本地的权威,对他们刨根问底。美琪在驾驶舱门口瞥见了吉尔,9岁的孩子一直在他的视野范围以内。除了手枪,他还带了一把泰瑟枪和一副塑料手铐。他是美琪见过的最沉默的男人。

戴维的电话还贴在耳朵上,他捏了妻子的肩膀一下。

“要回家了,激动吗?”他问,用另一只手捂住话筒。

“喜忧参半吧,”她说,“这里太舒服了。”

“你们可以留下。我是说,那件事在下个周末做,干吗不留下呢?”

“不了,”她说,“孩子们要上学,我周四还有博物馆董事会的事。”

她对他一笑。

“我没睡好,”她说,“我只是累了。”

戴维的眼睛越过美琪,他皱起眉头。

美琪转过身去,本·吉卜林和莎拉·吉卜林站在楼梯的最高处。他们是一对富有的夫妻,跟戴维很熟。不过,莎拉看到美琪时也尖叫了一声。

“亲爱的!”她张开双臂说。

莎拉拥抱了美琪一下,空乘托着一盘酒水,尴尬地站在她们后面。

“我好喜欢你的裙子。”莎拉说。

本绕过妻子直奔戴维,用力与他握手。他是华尔街四大公司其中一家的合伙人,一只蓝眼的鲨鱼,身着量身定做的钉扣蓝色衬衫,白色短裤系了皮带。

“你看那场该死的比赛了吗?”他说,“他怎么会接不住那个球呢?”

“我都不想提。”戴维说。

“我是说,我都能接住那个该死的球,我还是黄油手呢。”

两个男人面对面地站着,假装在摆姿势,两个大富翁因为对战斗纯粹的爱扭打在一起。

“灯光让他看不见球。”戴维告诉他,然后感觉自己的电话在振动。他看了一眼电话,皱了一下眉头,回复了一条信息。本飞快地瞄了一眼,表情清醒。女人们在忙着聊天。他靠得更近。

“我们得聊聊,哥们儿。”

戴维把他甩开,但仍在打字。

“现在不是时候。”

“我一直在给你打电话。”吉卜林说。他继续说下去,但艾玛端着酒水站在那里。

“格兰利维威士忌加冰,我没弄错吧。”她说,递给本一杯酒。

“你真乖巧。”本说,一口喝掉半杯威士忌。

“我喝水就行了。”她从托盘上拿起一杯伏特加时,戴维说。

“当然可以,”她微笑着说,“我马上回来。”

那边,莎拉·吉卜林已经没有闲话可聊。她捏了一下美琪的胳膊。

“你怎么样?”她真诚地说,第二次问了。

“我很好,”美琪说,“我只是—旅行嘛,你知道的。回到家我又会高兴起来。”

“我知道。我是说,我喜欢海滩,但是说实话,我会觉得一直待在这儿好无聊。你能看几天的日落?我觉得还不如去逛巴尼斯百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