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第6/38页)
几米外有个空的救生站。后面的指示牌上写着:蒙托克州立海滩。
纽约。他一路游到了纽约。
斯科特笑了,露出一个纯粹的、快乐的微笑。
他想,真好,这将会是美好的一天。
一个眼白很多的渔民开车送他们去了医院。三人一起挤在皮卡车磨损的长椅上,破旧的减震器让他们上蹿下跳。斯科特没穿裤子也没穿鞋,没有钱也没有身份证明。他和男孩两人都饱受了刺骨的寒冷,他们已经在15摄氏度的海水里泡了近8个小时。失温让他们头脑迟钝,甚至无法开口说话。
渔民用西班牙语对他们大谈耶稣。收音机开着,多半是静电噪音。在他们的脚下,风从一个锈孔钻进车里。斯科特把男孩拉向自己,试图通过摩擦让他暖和起来。他用那只好手用力搓着孩子的胳膊和后背。在沙滩上,斯科特用他有限的西班牙语告诉渔民,男孩是他的儿子,因为解释真相太过于复杂。而真相是,他们两个是陌生人,被一起不寻常的事故拉扯在了一起。
斯科特的左臂现在完全废了。汽车每驶过一个坑洼,疼痛都钻入他的身体,让他晕眩恶心。
没事的,他告诉自己,一遍遍地重复这几个字。但在心底里,他仍无法相信他们大难不死。
“谢了。”皮卡车开上蒙托克医院急诊室的月牙形车道时,他支吾了一句。斯科特用他好的肩膀把门撞开,蹭下车来,身体的每块肌肉都因为衰竭而发麻。晨雾已经散开,暖阳照在他的后背和腿上,几乎有种虔诚的感觉。斯科特扶男孩跳下车,然后他们一起蹒跚地走进急诊室。
等候区几乎没有人。角落里,一个中年男子的头上敷着一个冰袋,水顺着他的手腕滴到油布地毯上。房间的另一头,一对老年夫妇拉着手,他们的头挨在一起。女的不时对着一团舒洁纸巾咳嗽,她一直紧紧地把纸巾攥在左手里。
一个接待护士坐在玻璃后面。斯科特费力地走向她,男孩拉着他的衬衣下摆。
“嗨。”他说。
护士匆匆打量了他一眼。她的名牌上写着:梅兰妮。斯科特试图想象自己是什么样子,他只能想到艾克米火箭在大笨狼的眼前爆炸后,它的那副样子。
“我们的飞机失事了。”他说。他的声音很大,吓了人一跳。
接待护士斜眼看着他。
“你说什么?”
“我们乘坐从玛莎文雅岛出发的一架私人飞机。结果我们掉进海里了。我想我们现在体温过低,我的……我的左胳膊动不了了,锁骨可能断了。”
护士仍然在琢磨这件事。
“你乘坐的飞机坠毁在海里了?”
“我们游了……我游了……我想有16千米,也许24千米。我们大概一个小时前刚刚上岸,一个渔民开车送我们过来的。”
这些话让他头晕,他的肺开始停工。
“哎,”他说,“你觉得我们能找人治疗吗?至少这个男孩需要治疗,他才4岁。”
护士看着湿淋淋、打着寒战的男孩:“他是你的儿子吗?”
“我如果说‘是’,你能给我们叫医生吗?”
护士抽了一下鼻子:“你用不着这么无礼。”
斯科特感觉自己咬紧了牙关,说:“事实上非常有必要。我们坠机了,请赶紧给我们找医生来。”
她犹豫地站起来。
斯科特看了一眼顶置式电视机。电视声音很小,但屏幕上是搜救船在海上的画面。通栏大标题是:一架私人飞机疑似失踪。
“喏,”斯科特指着电视说,“那就是我们的飞机。你现在相信我了吗?”
护士看着电视,是断裂的残骸在海里上下晃动的画面。她的反应一触即发,就好像斯科特在过境通道手忙脚乱地一通疯找后,掏出了一本护照。
她按下内部通话的按钮,然后说“橙色警报,我需要所有有空的医生立刻到接待处来。”
斯科特腿部的抽搐已经非常危急。他脱水、缺钾,像个无法给自己的身体提供所需营养的马拉松选手。
“只要,”他倒在地上说,“大概一个就够了。”
他躺在凉凉的油布地毯上,仰头看着男孩。男孩很清醒,他在担心。斯科特试图安慰他,想对他笑,可是他的嘴唇使不上力。刹那间他们被医务人员包围了,他们七嘴八舌地高喊着。斯科特感觉自己被抬上了一张轮床。男孩的手松脱了。
“不!”男孩呼喊着。他在尖叫,扑打。一个医生对他说话,尝试让男孩理解,他们会照顾好他,不会发生什么事的。
“小鬼!”斯科特挣扎着坐起来,声音越来越大,直到男孩看到他,“没事的!我在这儿!”
他爬下轮床,他的腿像橡胶一样,几乎没法站立。
“先生,”一个护士说,“你必须躺下。”
“我没事,”斯科特告诉医生们,“救他吧。”
他对男孩说:“我在这儿呢!我哪儿也不去!”
在白天,男孩的眼睛蓝得惊人,过了片刻他点点头。斯科特感觉头晕眼花,转向了医生。
“我们应该快点儿做完,”他说,“如果不是太麻烦的话。”
医生点点头。他年轻而清醒,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来。
“行,”他说,“但我得给你找一辆轮椅。”
斯科特点头。护士推来一辆轮椅,他一屁股跌到轮椅上。
“你是他的父亲吗?”他们的轮椅驶向诊断室时,她问他。
“不是,”斯科特告诉她,“我们刚刚认识。”
在诊断隔间里,医生快速地给男孩做了大致检查,看有没有骨折,检查眼睛的光感,“跟着我的手指”。
“我们得给他静脉输液,”他告诉斯科特,“他严重脱水。”
“嘿,哥们儿,”斯科特告诉男孩,“医生需要在你的胳膊上扎一根针,行吗?他们需要给你一些液体和维生素。”
“不要针。”男孩说,眼睛里带着恐惧。再说错一个字,他就要疯了。
“我也不喜欢针,”斯科特说,“但你知道吗?我也会打一针,我们一起打针,怎么样?”
男孩思考了这件事,似乎很公平。他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