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3/4页)
马旭看了看他,又转过头道:“真是难为你了,有这两茬,你会很快适应的。”
李可摇了摇头。且不说他觉得随时可能穿帮,初见吴右与何翰的过程中,这些人的智识和品位,让他有着巨大的被碾压感。如此下去,怕是蒙混不了几天。马旭听出他的畏缩,鼓励他说第一关其实已经过了。王干让他告诉李可,开始是最难的。你相信自己是,他们就不会怀疑,坚持住!
几次话到嘴边,李可又把李进的事咽了回去。一来这事还没弄清楚,只是揣测。二来这事说出去,不管能不能醒来,李进都会名誉扫地,他将来醒过来还怎么活?说出李进这个情况不仅无助于化解眼前的危险,还可能让自己陷入不可预知的新险境。
“还有吗?”马旭问。
“就这些了。”李可铁了心,干脆地说。
“以后不要动不动紧急呼叫,容易暴露,除非你有危险需要保护和转移,或者有实质性的重要情报。要尽快弄清楚毒枭大会的时间、地点和参加人物,这是你最重要的任务。越早结束它,你也就越早能够脱身。”马旭擦着手,往四周看着。
李可点了点头,马旭便走了。没有再见,没有新的任务指示,这个中国警察消失在曼谷的晨雨中。
李可挠头发愁不已。该怎么办?他既不能告诉王干,也不能去问吴右。这让他进退两难,难道要继续李进在警方的反卧底?李进骗了王干,他只能继续帮着骗下去?可李可又觉得冤。李进在自己面前摆出那副正义凛然的样子,背后却干着人鬼不分的勾当,凭什么?
他还睡了毒枭的女儿!
窗边的电视上放着熟悉的画面,竟是打着泰语字幕的中国电视剧《潜伏》。余则成的女朋友被打死了,他魂不守舍地在她身边痛苦着,而门外还等着怀疑他的敌人。旁白舒缓地描述着他的心情,悲痛、恐惧和难以置信,在孙红雷的脸上完美地呈现着。他大口地喘着气,憋回本该汹涌的眼泪,给爱人盖上白布,出了门。面对假惺惺关心他的特务李涯,余则成从满眼的恨到挤出自然的微笑:“李队长,千万别为这事儿有负担,千万别……”
李可目不转睛地看着画面,深深提了口气,将要凉的咖啡一饮而尽。
我也可以。
安娜突然打来电话,吓得李可从座位上蹦起来。安娜甜脆的声音传来,问他怎么样。李可说正在跑步吃早餐。她轻轻一笑,说从没见过你昨天那个样子,心里有什么鬼?李可被她说得周身发麻,他轻声否定,只说最近太累,又吃了不好的东西。安娜连连哼了几声说不信,你一去江城就失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
这简直让人毛骨悚然。安娜若知道李进在江城的秘密,不管是身份还是女人,这都足以让自己陷于危险。“你又把我当小孩儿哄。”安娜的声音冷下来,耳机里传来马桶的冲水声。李可眼珠翻滚,这是女人的多疑心思。他必须把事说圆,否则祸不旋踵。“我在江城第一人民医院待了一周多呢,而且要拿检查结果回来,就晚了。”李可咬着牙说。
“什么?你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安娜惊讶道,“不是说没事吗?”
“本来不想告诉你。汽车打滑掉沟里滚了两圈儿,我的脑袋撞了几下,有点脑震荡,在医院昏了两天,输液、吃药、拍片子,医生不让走。”李可拿捏着说,“中国的医院你知道的,不让你把钱花光不让你走,其实那时候我已经觉得没事了。”
安娜瞬间转作了担心,李可只能把情况说得再细点。安娜对他道了歉:“过些天我又走了。你不能和我去英国,我就好好陪陪你吧。”
李可无法拒绝。李进和安娜在一起,是因为感情,还是因为任务?不管是哪一种,对李可来说都是火坑。他这个假龙久两眼一抹黑,连李进对她的真情假意都不知道。面对安娜,看来远不止是睡或不睡的问题。剧本都没有,这戏怎么演?这姑娘糊弄不得,轻慢不得,随意不得,假戏真做很不易,假戏假做是找死,这可如何是好?
李可出了杂货店,跑向住处的方向。一夜疲惫,跑得有些气力不支。停下来时,他突然觉得周围有隐隐的不对劲……身后远处,好像有个人在跟着他。这人穿着灰色的套头衫,跑在后面两百米处。他刚才就跑在自己身后,现在跑回去,他又在李可身后两百米。李可害怕起来,加快了速度,屡屡举起手机看着后面。那人缓步跑着,不远不近地跟着。
紧张中铃声又响,吴右的电话又钻进来,搅得他心惊肉跳。吴右让他在家等候顾桃,和他去验一批货。说铁头既死,他的帮派已树倒猢狲散,他的地头上还有一批货,有从集团进的,也有他们自己造的烂货,这些货还没人敢接。白江是越南帮里唯一认燧石集团的,这个区域让他去填上正合适。你们去验一下成色,价格大概齐就转给白江。如果他懂事儿,铁头想要的三个省代理权,集团也可以考虑给他,如果他不懂事,就不要提了。
“福建、浙江、山东?”李可纳闷。
“是的。卡卢拉的事就是白江告诉何总的,我们要有所表示。”吴右说。
“这个回礼不小。”
“这不是你给我的建议吗?怎么现在又问我了?”吴右有些纳闷。
李进,你这个叛徒。
吴右说本来这事不该叫他再去,但戈萨要开会去不了,只能他和顾桃去。又说这样也好,白江以后会和你打交道多,第一面你要收服他。
挂了电话,李可也跑到了门口,回头看,那个套头衫不见了。顾桃坐在他房子的台阶上抽烟。这家伙据说从来不会迟到,因为他有过一次可怕的经历,迟到险些送了命。他纳闷龙久啥时候有这习惯了:“不是早晨起来都做仰卧起坐和俯卧撑吗?”
“昨晚在教授家丢人了,喝了几口就吐了,最近身体不好。”李可说着带他进屋,给他倒茶。
“可能还是和车祸有关,我还是要给你查查。”
“不用,就是最近太累了,飞机上还吃坏了东西。”
“吃坏东西?你吃了火药都不会吐的。”顾桃在屋里溜达着,“哪天咱俩去寺庙里上上香吧,手上沾血太多,老做噩梦。”
“你还怕这个呀?我以为你做梦都在杀人呢。”李可笑着穿上衬衫打上领带,李进的衣服真合适。
“你忘了我以前干啥的吗?”顾桃回头问他。
李可眼珠转着:“你不是干过黑医生吗?”这调侃的话应该没错,他对此了解不多。
“你真是脑子撞坏了。”顾桃一哂道,“不是和你说过吗?以前我是个骨科医生,专门对付脊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