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3/4页)
李可想起王干的话:无数人死于毒品,一人吸毒,全家皆废。吸毒者在高度年轻化,中学生也开始成为客户。这东西是邪恶的无底洞,李进为什么会变节呢?李可想得头疼,忆起所在几个剧组的事,不少导演艺人抽大麻,甚至“溜冰”,仿佛不抽不是艺术家,抽完了就high,high完了就睡。拍戏之前来一口,悲欢离合全都有。它的确可以提高演员的high点,李可现在终于明白,幸好没有掉进这个坑,这是真正的地狱。
直到精疲力尽时,他意外看到了集团收入分配材料,是李进上个月就该看的一份材料。装材料的信封上盖着电子蜡封,说明这是一份只有他才可以打开的文件。打开后略一浏览,李可大吃一惊,这是龙久的收入报告,今年前三季度的收入就有二百四十万美金。
这是怎么回事?简直不可思议。李进的钱怎么这么多,王干不是说只有二百万美金吗?可这笔巨款王干没提过,李进留下的材料里也没有,钱在哪?他捋着这份材料看下去。李进接收这些钱的账号,是某跨国银行在曼谷本地的一家分行,户名是龙久。李可打开手机,找到了李进留下的银行APP。账号要凭密码才能登陆,他自然不知道密码。他又看了一下银行规则,登时傻了眼,大额转账和提现需要在银行营业部,并需要凭护照、指纹和签名才可以支取这些钱。
他很快又翻到龙久前几年的收入记录,全加起来,大概九百八十万美金!
李可静坐沉思,这笔巨款还只是李进的日常收入,若是有负责公司的股权,又不知是多少。李进是不是看中了这些钱而最终成了吴右的人?可能性不大。李进要这么做,只要一暴露就无法再回国,再也无法见到妈妈。李进不是这样的人。
李可又让顾桃叫来行动队的四个队长,这是他每个月甚至每周需要主持的会议。李可早就把各队长的材料研究通透,会上只让他们汇报,提醒注意事项,其他的话都让顾桃去说。开会没什么难办的,因为他们对“自己”异常尊敬,以前的龙久是靠硬邦邦的战绩收服和管理着他们的,他是站在李进的肩膀上在做事。
傍晚渐近,李可想起还要和安娜去看戏,停下了手头的活儿,搜索起马林斯基芭蕾舞团。这是俄罗斯顶尖的芭蕾舞剧团,他记下了关于它的主要信息和这次演出的首席舞蹈家的名字,嗯,应该够忽悠的了。李可穿上西装出发,特意没有让小庄来接他。楼下地库里有龙久的一辆奔驰500,他开着它去接安娜,驶向曼谷剧院。安娜穿了一身天蓝色的晚礼服,在门口的阳光下容光焕发。这真是有趣的女孩子,她要做什么事,就立刻会变成做那个事的样子,这样的女子令李可心仪。她如此地爱着“他”,他却不能碰。
他俩坐在侧面的包厢里,灯光一暗,李可觉得他们悬在了半空,像两只挂在树枝上的笼中鸟。李可绷直了身子,怀疑看台上一定有人认得安娜,也可能会认得“他”,会窃窃私语这是那个大毒枭的女儿和她的未婚夫。舞剧枯燥乏味,细胳膊细腿儿地蹦个不停。李可的眼皮开始打架,脖子在坍塌,正是偷偷睡一觉的好时机。当他正要坠入梦乡,一副柔软的嘴唇滑过嘴边,撩醒了他。睁开眼,安娜的脸近在眼前,在黑暗里像发着光,她像下凡的天使呀。李可心里一荡,不由扳过她的头,将她压向黑暗的深处,像沉入舒服的沙丘,坠进儿时的摇篮。他深深地吻着她,一切变得不由自主,他抚摸着她的身体,她的秘密,他知道自己开始对那些危险之地着迷,因为她,好像值得。
“笨久,我想你了……”她说。
“我也是……”
散场之后,李可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说了拦不住的胡话或真话。看着满含期待的安娜,他知道今晚将城池失陷,而他不再像个土拨鼠那样六神无主,既然早晚要来,那就来吧。肚子里有个魔鬼怂恿着他,这是上天给的机会,让他报复李进在精神上对他的鄙视和践踏。装逼遭雷劈,而他就是那道雷,反正那么久没有姑娘了……但是,肚子里有把刀刃指着李可的心肝。李进恨你是为了什么,你忘了吗?你这个混蛋!
车开向曼柯廉的河边。安娜一路靠着李可的胳膊,她哼着刚才的芭蕾舞曲,似睡非睡,柔软如一只乖巧的猫。李可希望今晚一切美好,因为明天又不知魂在何处。
安娜是李进的阳光、救命草,或许也是他的。
车没油了,李可开进路边一个加油站,下车去自助加油。安娜在车里摆弄着iPad,不知是什么让她哈哈大笑。她望着在摆弄加油枪的李可,抛来罕见的媚眼。
好像哪儿不对?李可的后背一阵发凉。他本能转身,四周望着,加油站空无一人,只有前后不远处两辆车发出低低的轰鸣。它们的玻璃漆黑如墨,前车似乎不想走,后车似乎不想进来。各种电影中的桥段涌进李可的脑海,《邦尼与克莱德》《教父》和《赌城风云》,在这样的场合遭人伏击,他会被打成筛子。李可头皮发炸,他紧紧绷住自己,不敢妄动一下。手机在车里,没法呼叫支援。他用余光扫描着前后,猜测当他把油枪塞进汽车时,弹雨就会飞来,那是攻击的最佳时间。他迟疑片刻,知道必须当机立断,因为车上还有安娜。他轻轻放下油枪,看了眼安娜,猛地侧身去了油柜的一边,同时掏出了手枪。
“安娜!”他大喊一声。
安娜惊讶抬头,看着举枪欲射的他。这一刻,前后两辆车里钻出了六七个人,举起了枪。
他们先开枪了。
乱枪激射,火光闪烁。一颗子弹从李可耳边飞过,刺耳地砸在油柜上。李可也扣下了扳机,当然是瞎打的。他挥着手让安娜趴下,想趁机跑向汽车。安娜被这场景惊呆,竟要开门让李可上车。他当然想,但做不到。两边弹雨如织,根本没机会。李可缩在两栋油塔的中间,一边一颗子弹地抵挡着他们。他们想必知道龙久是谁,并没有急于冲来,这可是要命的神枪手。李可两边应付,对自己的冷静颇感惊讶,也许是因为手里的枪,也许是因为以前经历的事,也许是因为车里的安娜。
枪法显然不济,他明明瞄了一个梳辫子的家伙的头,两颗子弹过去,全部打了空气。一颗飞来的子弹捎过肩膀,那里像被猫狠狠挠了一下,伴着火辣辣的疼。袖管湿了,他知道是血。
“笨久!”安娜在车里大叫。李可一阵感动,又一阵难过。她关心的人,并不是我,而是李进、是龙久。
“开车走!我掩护你。”他冲安娜大喊。此刻的李可真的不是在演戏,虽然戏里都是这么演的。